每五年的立夏时节,武林大会都会在华山的朝阳峰举行。因为现在的武林各派早已不复往昔繁盛,武林大会也从当年的顶尖高手角逐一统武林的新英雄渐渐变成了各派的交流切磋。
今年的暮春时分,华山派便开始为武林大会做准备了。掌门涵究真人让大弟子段旭带着几名师弟一起下山采办物资,万悬也在其中。自幼在华山长大的万悬,十五年来还是第一次被允许下山。
跟着师兄弟们来到山脚小城的万悬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新奇。看他对什么都满眼好奇的样子,师兄弟们都不由得笑起来。
“师弟,师父对你太过严苛。你难得下山,采办的事就交给我和其他师弟,你好好逛逛吧!晚上我们客栈再见。”段旭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
“多谢师兄!”万悬满眼感激。因为这位大师兄平日里一向非常照顾各位师弟,跟万悬的关系也不错,他便坦然接受了这份好意。不过也许是因为太过习惯于山上的清冷,看到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长街,反而让他有点不适应。
离开人群登上了城楼的万悬,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小城。当年世祖南征,这座小城侥幸避过了战乱,并没有遭到太大破坏,多年来尚算可以自给自足。
对于蒙人与汉人之间的仇怨,万悬并没有太过深刻的体会,他只知道尽管现在天下已算太平,但是朝廷对汉人的歧视和压迫却从不曾减少。他的师兄弟们之所以会被家人送上山习武,大多也是为了图个温饱。
就在他愣神之际,一个紫色的身影从城墙边一闪而过。下意识一般,万悬立刻飞身跟上,追着那身影去了郊外的树林。可是等他到了那里又觉得自己太过大意,“如果这是诱敌之计,我恐怕已然落网……”
正犹豫该不该退出树林的万悬见那身穿紫衣的人竟倒在不远处,他连忙奔了过去扶起那人。抖落的风帽里一头银发披散下来让万悬以为他是位长者,扶起他后才发现顶多比自己年长几岁。
那人刚才从城墙掠过时分明是轻功极好的样子,此刻却感觉不到半分内力,不像习武之人。他见那人脸上尽是脏污,嘴角边有血丝渗出,紫衣上细看过去也是血迹斑驳,忙唤道:“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那人微微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里竟透出了灰蓝色。
“色目人?”
在这个中原不起眼的小城中蒙人和色目人并不多见,且这头银发实在太过招摇,万悬便脱下外袍把那人裹了起来,背着他回到了入住的客栈。
为他检查伤势时,万悬发现除了手腕上有两条新添的伤痕外,外伤并不严重,猜想那些血迹应该不是他的。而且除了气息不匀、身上温度奇高之外,也不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
“你身上高热,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那人微睁双眼摇了摇头,做了个写字的手势。万悬忙找来了纸笔,那人强撑着坐起身写下了一个药方,万悬会意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抓药。”
药房的先生边配药边问道:“这方子是哪位大夫写的,竟如此奇特。”
“可看得出是治什么病的?”万悬问道。
“不知,不过这方子下得很重,看来是种恶疾。”
万悬若有所思地离开药房,借了客栈的火房熬好了药回到房间。那人此时已意识迷离、满脸痛苦,他忙扶起那人小心翼翼地喂了药。
见他衣衫都被汗shi透了,万悬便为他换上了干爽的中衣。换衣服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人的肚脐上有一个银色的脐环,上面似乎还刻着字。万悬实在不好意思盯着那里看,脸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他一直用温水为那人擦拭身体降温直至那人昏昏沉沉地睡去。
翌日清晨,段旭的敲门声惊醒了伏在床边的万悬,“师弟,还没起床吗?”
“若是让师兄发现我救了一个色目人恐怕不太好。”于是他半开着门,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道,“师兄,我昨晚好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实在不舒服。”
欺骗段旭让万悬十分有负罪感,段旭却并未怀疑,嘱咐他在客栈好好休息。
过了午时,那人才悠悠醒来。他警惕地打量了万悬一番,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万悬忙解释道:“我是看你衣服都shi透了才给你换了我的中衣。”
那人闻言却突然红了脸,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不发一言。
昨晚一直想着为那人降温,万悬都没来得及仔细看过他的样貌。现在一看才发现他的皮肤较常人而言尤为白皙,又因在病中显得毫无血色。眼窝凹陷衬得一双大眼睛尤显深邃,灰蓝色的眼眸色彩迷离,纤长的睫毛似略带卷曲,鼻梁更是高挺,披散的银发也有些微卷,的确与汉人的样貌十分不同。
“在……在下万悬,是华山派的弟子。你呢?”
那人仍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难道你是哑巴?”万悬猜测道。这句话让那人的眼睛里明显升起了几丝怒意。“别……别生气啊……既然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