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屏幕上的时间从319变到203,考试也从一周一小考变成了一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桌上堆着永远也刷不完的题,我迷茫地跟着别人的脚步,仿佛不这样做,我就会与他们格格不入。
一诊考试刚过,我拿了五百二十分,加上往届生,文科班一千多人,我排七百多,我对成绩没什么概念。
似乎自己已经先放弃了自己。
但是我能看到宋准有多累,我要努力,也帮帮她,她一直帮我,我也是会过意不去的。
说起来就有些好笑,我居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今天元旦,我看了眼外边纷纷扬扬的雪花,想,可以和宋准一块儿跨年。
学校已经下发了通知今天高三提前两个小时放学,和高一高二错时,免得太堵,我满脑子只有可以早点见到宋准。
下午两点,楼下高一的堆起了雪人,小雪人不大,一个个并排在雪地里。
我往便签纸上记了一笔。
一起堆雪人。
写完又觉得幼稚,几笔杠掉了,但其实还是蛮想堆的,以前从没有堆过,也许今年可以呢?
三点半,放学了!马上可以见到宋准了,我要第一个给她说元旦快乐!
走出学校发现沿街到处都是堆雪人打雪仗的身影,以前很羡慕的,但现在我不必再驻足。
我知道宋准一定会陪我的。
“宋准!”我拿着钥匙刚准备开门,宋余清的声音猛地穿破空气,直直刺进耳膜。
宋余清的声音听起来尖锐又痛苦,“阿准,阿准过来,你是不是疏远我了?你怎么可以疏远我?!阿准……别躲啊……我在这呢,到妈妈这里来……”
宋准显得有些气息不稳,喘着气喊宋余清:“妈!你醒醒!我给你拿药!”
“什么药?什么药!我没病!滚开!我要阿准!我要泽哥!”
接着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宋余清终于不闹腾了,屋里也重新安静下来,我正打算离开去别的地方逛逛,宋准开门和我打了个照面。
她似乎没想到我今天回来这么早,尴尬又疲倦地笑笑,说宋余清最近有些产前焦虑。
宋余清是五月份怀的孩子,怀的时候我妈都还没死,到现在一月,有将近八个月了,江泽流再怎么顾老婆孩子也是要工作的,他不在的时候宋余清就很难控制住情绪。
“出去转转吧。”
我点点头,跟在宋准后面慢慢地踩着雪玩。
可我依旧注意到她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有些疲惫。
宋准忽然停下来,半俯下身戳了戳雪,雪很快陷进去一块,她转过头笑了笑,“堆雪人吗?”
我眼睛一亮,飞快点点头。
宋准又轻轻勾了勾嘴角,用手慢慢堆起一个雪球。
我很兴奋,雪让我的手变得冰凉而通红,却在几分钟之后迅速烫起来,宋准就站在我对面,却比我更安静,沉默着一点点堆雪。
堆到一半的时候宋准突然开口了,“我以前没堆过雪人。”
我诧异一秒,很快也说,“我也没有堆过。”
她笑了笑,“我父母其实很恩爱的,八岁之前连分别一天都像生离死别一样,我那时候就这么大,却像明晃晃的灯泡,但这一切在我八岁那年全都毁了。”宋准指尖拨了拨雪,沉默两秒,才又开始说,“我父亲在我八岁的时候去世了,他是个很帅的警察,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我很敬佩他,却也恨他,我妈在他死后疯了,他撒手人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管,要我来承担他的离开。”
“我长得很像我妈,所以她经常喝酒喝醉了抱着我掐我的脸,恨不得我毁容,她会哄我,给一颗糖就会给一巴掌,我平常尽量不去引起她的注意。”
“我很爱她,也痛恨她这么不堪一击,直到遇到江泽流,她才渐渐好转,我并不知道,我妈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我很抱歉,但我其实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过得好。”
“我会弥补你,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江泽流居然是这样的人,他……估计是有家暴倾向的,但却对我妈很好。”宋准眼神闪烁了几下,用力地吞咽着,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她说,“江昉,我可不可以自私一回?”
好啊。
我在心里这么说。
但是我并没有说出口,反而低着头冲着手心哈出一口热气,即使我的手现在一点儿也不冷,我伸手捧住宋准的脸,裂开嘴笑了,“我只要你就够了。”
宋准愣住了。
这句话其实说的很暧昧,像情人间占有欲十足的宣誓,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我觉得这样才刚刚好。
果然她也笑了,眼睛弯弯的,脸颊两边露出小小的酒窝,两颗虎牙若隐若现,看的我有点脖子痒。
原来她也可以笑得这么明媚动人。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我看着她眼里的笑,脑子里忍不住想象八岁的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