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笑了笑, 恢复了宠爱她的模样:“不是,你是自由的。不喜欢也没关系。”
从哲学来说,绝对的静止并不存在。事物从存在之初就是不断变化的,兴趣爱好也是。
那年夏天从长沛回来,知道萧时光喜欢拍照却连相机都买不起,就怀揣着难以形容的报复心开始疯狂购买设备,学习拍照。
两年多后,她得到薛宴允许,又去那个别墅看陶迆的作品,果然很容易地发现了她的个人符号——
情绪感。
陶迆的相机好像有捕捉人情绪的能力。即便你没有出现在拍摄现场,也没有接触过那些人物角色和静物环境,但当你站在她的作品面前,却能产生直击灵魂的共情,能感受到那些场景的细雨微风。
同时感受到的,是心甘情愿的折服和挫败。她确实缺少一些天赋,无法用基于程序的参数调整、基于几何的空间构图来复刻陶迆的作品,因为那些作品超出了美学的范畴,体现的是灵魂和意志。
此后她也看过不少摄影展,买过很多摄影集,来研究别人的东西。不知道是由于爱屋及乌,还是因为陶迆在她心目中独一无二,陶尔再也没有遇见过能让她产生共情的摄影。
直到大二那年,她从贴吧里看到一个摄影群的邀请通知。群主为了赚160元/位的入群费,发布了很多群里元老的作品来吸引人。
有组作品叫她眼前一亮——
是真的很亮,阳光透过密叶打在女生的半边脸,洒落Cao场照亮少年的白球鞋,穿越喷泉溅落的水雾在小朋友背后的晕成彩虹。
或是看不到光线的模样,但拉高的曲和细调的暖色,把原本沉闷的高三教室变得亮堂堂、暖洋洋,让人不由遐想,那或许是从灿烂明艳的未来投射至此的光芒。
于是果断付费,加了此群,认识了那组作品的创造者:[北风]大哥。
160块钱花得确实也很值,她从群里获得了[北风]分享的数不清的免费滤镜预设,照片批量导入Lightroom,他的预设总有一款能调出完美的光影和颜色。
之后在群里交流得多了,边加了好友。但有什么问题还是习惯在群里讨论,两个人私下里几乎没有说过话,只在卖相机那件事上,她维护了几句,他过来道了谢,送了不少新预设。
而且这应该是他的私人小号,每次他在空间发布新作品,只有零零星星几个群友点赞留言。陶尔充分尊重他的隐私空间,很少主动打扰。
直到去年,到景行不久,他发过来他女儿书法作品的投票链接,此后又因为杂七杂八的事聊了一阵子,陶尔才和这位老哥渐渐熟络起来。
现在,这位陌生的老哥,成了除她和薛望山外,唯一一个知道她在被亲生父亲敲诈的人。
思绪回到今夜。
她下载并解压萧时光发来的毕业照压缩包,看到后期处理过的照片,失神了几分钟,脑子里反复回荡多年前薛宴反问她的那句话:
[她作品特色这么明显,你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体育馆内,补光灯随着巨型摄影摇臂来回绕场,在每个学院停留的时间也就只有短短的三五秒,但他还是找到最好的拍摄角度,Jing准地捕捉到灯光路过她所在的区域时,灯光罩落,点亮她在人群中的笑容。
上台领毕业证书,主席台上灯光过亮,但他拍出的照片不见丁点儿过曝的痕迹。原本刺目的光束经过细致的参数调整,变得柔缓细腻,她抱着毕业证发愣的脸庞,学士帽下的长穗,垂落的发丝,都浸着温暖莹润的光。
这些作品特点太鲜明了,以至于她都不用要来原图代入那些预设里验证,随便翻看几张,就忍不住望向萧时光。
心跳频率过快,连累得声音都有点发颤。脑子里的不可思议汹涌而过,她打算给他一个坦白的机会,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有什么我还不知道的事吗?”
这男的显然没悟到她的意思,或者说根本没有想到他做过的那些事,眼尾挑起洋溢的弧度,特不正经地问:“没想到你男朋友技术这么好吧?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让人惊喜。”
陶尔眼看着李琛打了个哆嗦,然后目光复杂地掠过她,定格在萧时光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皮上:“……你是指哪方面的技术?哪方面的惊喜?”
那一刻,陶尔忽然领略到姜文的魅力和姜学的经典。
因为她也很想叫眼前姓萧这男的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惊喜。
越想越气,“啪”的一声,她撂下鼠标,起身走出格子间。
那男的终于发现她在生气,赶紧抓住她的胳膊,仰头楞楞地问:“你怎么了?照片不喜欢?”
陶尔听到自己从肺管子里溢出一声笑:“没有啊,就是太惊喜了。我明明记得[北风]老哥都有女儿了,谁他妈能想到,他居然跑到裴也给我拍毕业照,并且现在还在跟我谈恋爱呢。”
*
不想回宿舍,打车去了薛宴的住处。
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