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作甚,我又不会跑了。”魏春山有些无可奈何。
庭烟抿唇偷笑,并不答话。
一点点将枕头挪到魏春山跟前,侧着身子,头靠在他大腿边,想着还是不放心,于是将自己的长发系在他的腰带上,这才闭眼。
“胡子大叔,你打算把我怎么办呀。”
庭烟轻叹了口气,懦懦道:“我不愿骗你,那个账册的下落只有我姐姐红豆才晓得。先前班烨逼问阿姐,拧断了她的胳膊,可阿姐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我不懂,赵家已经几乎灭族了,为何他家账册那么多人要,甚至,甚至大伴不惜拿我的清白去换。”
“你小娃娃养在深宫里,自然不晓得这里头的厉害。”
魏春山轻嗅了下身边的淡淡清甜女儿香,手指好奇地抚着散落在腿边的青丝,叹道:“自古官商多勾结,那些个豪商大贾在官府的庇佑下侵占民田,控制要紧货物来垄断市价,于国于民都是祸害。
那赵家是豫州首富,结交了不少地方和朝廷的官员,更要紧的是赵家似乎还和你们燕国的公子询往来过密,这可是通敌卖国的勾当,朝廷暗中派人到豫州查了两年,可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回京城。去年,也不知赵家是得罪那个要紧人物了,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反诗案就给灭了族,所有线索忽然断了。
给你说估计你也听不懂,他家账册副本绝不仅仅是赵氏千万家产下落,更和豫州、冀州和青州等地两税贪污案有关,牵连甚广,必须有了十足把握和证据才能连根去拔。
这也是我敬佩三哥的地方,为了大义能牺牲一切,哪怕是你。所以,这份账册的下落我必须得到。”
“是么?”
庭烟默然,她将自己缠在男人腰带上的长发解下,身子不自觉往后缩,凄然一笑:“你会怎么逼问我阿姐,像班烨一样羞辱她?还是严刑逼供?”
“哈哈哈。”
魏春山大笑:“得到账册的法子很多种,未必就一定要像三哥那样狠辣。我会用我的真心感动红豆,与她好好商量,你们姐妹都是极孝顺的姑娘,心不可能太硬,迟早有一天会被我的英勇无畏和大公无私打动。”
“那……”
庭烟鼻头一酸,缩在袖筒里的拳头不由得紧握,再问:“那有一天你得到了账册,我和阿姐岂不是没用了。到时候,你会怎么处置我们?会杀了我们么?还是……把我们当成货物,去交换利益。”
“想哪儿去了。”
魏春山噗哧一笑,脱了鞋袜上炕,他背对着庭烟盘腿而坐,仰头,看着透纱窗而入的冷冷月光,叹了口气:
“你这女娃娃着实可怜,在燕国无亲无故的,就像只小羔羊,谁都想吃你一口。我想着,到时候给你改名换姓,把你送到我母亲跟前,你就认她作干娘。她是福平长公主,舅舅唯一的嫡亲姐姐,身份无比尊贵,定能庇佑你。
我妈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我前头三个哥哥生的居然也都是儿子,我们老魏家一眼瞅过去,黑压压全都是傻大个子。我妈她就喜欢闺女,你又长得跟花朵似得,她定会疼你,到时候自然能给你寻一门好亲,让你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那倒不错。”
庭烟心里一暖,心里生出无数的憧憬来,柔声问:“你说改名换姓,我不叫庭烟,那叫什么?”
“如烟。”
魏春山困得打了个哈切,含糊不清道:“往事如烟……”
往事如烟。
庭烟看着蛮汉子宽厚的背影,默然垂泪。
她真的会像胡子大叔说的一样,能幸福平稳的度过此生、能有真心待她好的家人、能嫁给宠爱她的丈夫么?
会有人不介意她这具残破的身子、会包容她那个被世人诅咒为恶毒祸水的红豆姐姐、会接受她肚子的这个孩子么?
往事,真的能如烟么?
正在此时,庭烟瞧见眼前这汉子头深深垂下,开始轻微打鼾。
呵,若将来的丈夫能像胡子大叔这样光明磊落,那也是好的。
女孩甜甜一笑,刚闭眼睡,耳边忽然传来震天般的打呼声,此起彼伏,就像轰鸣的闷雷。
“喂。”
庭烟食指轻轻戳了下男人的背,怯懦道:“能不能小声些。”
“哦,哦,。”πDay、整、理π
魏春山含糊不清地连声答应,颇有些不好意思:“吵着你了是吧,我也不晓得和谁学的这毛病,呵呵呵,大概是坐着,就把脖子给窝住了。”
“那你躺下。”
庭烟从跟前拿了个枕头,扔给魏春山,小指挖了下耳朵,哼道:“枕头给你了,我可困死了,要睡啦。”
“好,好。”
魏春山连连点头,抓起枕头,倒头就睡。
今儿忙乱了一整天,又被三哥打了一掌,可是要多睡会儿补补元气。小丫头片子恁多事,嫌吵?拿被子蒙住头呗,恁矫情。
“我尽量小声些,快睡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