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入谷求医的旅人,就连药王谷里其实都鲜有人真正见识过谷主的真容,上到为帝王把脉下药、下至传达指令,皆是由一个身着朴素的门徒代行。因此谷主其实早已身陨,如今药王谷上头的早就换了汤药的传闻不胫而走,就连谷内年纪较小的门徒之间,这站不住脚的谣言都已成了让他们津津乐道的议题。迈尹对这种无稽之谈嗤之以鼻,往日里听到小门徒们聊这些也会制止,然而一日谷主不出堂,这种无根无据的谣言就永远不会消停,风一吹,就又根雨后的杂草似的遍布药王谷。
这天他为了之前答应让林云熙出谷走走的事儿去找谷主,一路上又这样的门徒。他是谷主门下三个亲传弟子中的一个,没受到阻挠就轻易地进入了大殿。他规矩地跪在殿堂前,结结实实地叩了一首:“第十七代弟子迈尹求见师傅。”
大殿里侧的阶梯上,红帘被撩起,一个相貌平平的门徒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亚麻色的门徒服饰,面无表情道:“何事?”
“弟子听说近日谷外十八里处,一座靠水农村传出疟疾,蔓延迅速,打得郎中措手不及。再过不久又要入秋,以现在这个状况看来怕是要赶不上秋收,会有多少家难以熬过这个冬天,弟子不敢想象。师傅将弟子带回药王谷之际,告诫弟子:身为医者,必须心系天下苍生。于是弟子以为正是这种民间手足无措之时,我才更应该发挥药王谷弟子的能力和义务。”迈尹说,“请师傅允许弟子出谷,前往该村治疗疟疾。”
那麻衣门徒站在帘子前,将谷主的话语传达出来:“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锻炼自身的好机会,为师允许了。不过你特意这样来跑一趟,想必是还有别的请求。”
迈尹嘿嘿一笑:“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傅的眼睛,其实这次弟子并没有能够独自医治疟疾的信心,想要多捎上一个对疟疾更为了解的人一块儿。”
“哦?那就带上杨卫,或是周荃去罢。”麻衣门徒说。
“是这样,弟子以为杨卫和周荃二人虽然对传染病多有造诣,在疟疾这方面却没有实际的了解。此行疾病已经蔓延,应当是分秒必争。弟子需要一个起码已经解决,或是至少经历过一次疟疾的人,来助弟子判断。”迈尹感到背上沁出冷汗,低着头,抱拳将脸挡住,生怕叫人看出他脸上的心虚,“弟子认为林云熙应当能承担此任。”
麻衣门徒没有说话,他便解释道:“林云熙虽然没有在丹药上的天赋,更是毫无灵力缠身,可他比常人更努力一倍,这药王谷里除去师傅,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读的书比他更多。弟子多次见他夜深人静之时,还在书楼点起一盏油灯,通读病史药经。如果光看知识底蕴,他应当是药王谷里的佼佼者,更何况他还Jing通古典医术,即使没有丹药,也能在处理疟疾并发症状导时帮上忙。而且师傅您还记得么,林云熙刚被弟子捡回来时,身上也……”
“够了!”麻衣门徒喝止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你记得为师教你行医者应心系苍生,那你是否还记得为师也说过:莫把何事都放在脸上?”
迈尹一愣,就听他数落道:“你这是生怕为师瞧不出你就是为了那林云熙争取一个出谷游历、增长见识的机会?”
迈尹被戳破了也不怕,挠了挠后脑勺的乱发,傻笑了两声:“师傅刚才可是说了同意的,现在可不能反悔了!”
“为师不会收回诺言,不过——”麻衣门徒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这次出谷游历就当作是给林云熙的考核,若是他能成功解决疟疾,为师便认可他作为药王谷门徒的身份;相反,若是他失败了,便放弃那些歪门邪道,并永远不许踏出药王谷半步!”
“这、这……”迈尹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两步,眼珠子一转,“谢师傅开恩,弟子先一步告辞!”他飞快地赶到林云熙住处,打算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一直到了傍晚,林云熙都没回来。他只好出门去寻他,林云熙身上没有灵力,他只能挨个儿问有没有人见过他。可惜的是林云熙虽然有一副漂亮面孔,却没什么人缘,一路问下来,居然没有一个说得出林云熙去了哪儿的。迈尹还记得林云熙刚张开那会儿,这些人是怎么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他家小美人儿的,一回想起来就又气得他牙痒痒。
终于,他在书楼后找到人了。林云熙背对着他蹲坐在地上,弓着背,似乎是在认真做什么,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到来。于是迈尹压轻了脚步,一点点靠过去,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令他腿软的一幕——只见昨日那只活蹦乱跳的小松鼠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块布上,手上的那条后腿被用刀刃切开,露出红包里透白的肌rou和一根根鲜红的管道。它的骨头旁长了一颗指指甲盖那么大的rou瘤,将骨头都挤歪了。林云熙正用刀子将那块rou瘤割下。
迈尹大感震撼,没有发出声音,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林云熙将切下的rou瘤放在一边,又用一根细线交错着将松鼠的伤口缝合起来,打上一个结。这时,一滴汗水滑落,砸在林云熙脖子上,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发出一声惊叫。一回头,见是迈尹,他赶紧将松鼠藏在掌心里:“师、师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迈尹干笑:“就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