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在老家待的那一星期,人在曹营心在汉,就跟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孙悟空一样,度日如年坐立不安。等到时间熬够,终于能回S市那天,他是神清气爽欢欣鼓舞,仿佛那天才是大年三十。
庄亦麟也没想到季屿从老家回来会带那么多瓶瓶罐罐的土特产:有季屿父母自己腌的腐ru,有泡水喝的山茶,有活血化瘀的三七枸杞,还有普洱茶……
“这个是什么啊?”庄亦麟从一大堆东西里拎出一个异味极大的玻璃瓶提溜到季屿面前,这瓶子之所以能从众多不明物体中脱颖而出,全仰仗它的嗅觉杀伤力。
季屿笑道:“我妈用酱油和小米辣泡的大蒜,很下饭的。”
“那吃了嘴得有多臭?”这臭味连隔着瓶子都这么有穿透力,难以想象经过口腔咀嚼后的留臭时间会有多长久。
季屿知道他的小妖Jing有多矫情,囧着眉说:“这就跟臭豆腐一样,闻起来臭,吃进去香,咽到肚里暖洋洋。”
庄亦麟马上把那个玻璃瓶放到距离厨房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捏着鼻子说:“这味道我闻了晚上都没法睡觉,你要是吃了也离我远点。”
“可是……我妈说这瓶就是特意留给你的,我二叔他们连吃带揣想拿走都被我妈坚定的回绝了,她说这是留给季屿那对象的……”季屿眼里乌泱泱的,庄亦麟连尝都不尝就这么抗拒妈妈的腌大蒜,他有点沮丧。
庄亦麟哪想得到一瓶破大蒜能饱含那么多真情告白故事,季屿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要是他再执意嫌弃,那就太驳人好心了……咦,怎么会……
“你妈妈怎么会知道你有对象?”这才是重点吧。
季屿玩味的笑着:“我告诉她的呀,我还让我妈看了你的照片呢!”
庄亦麟狐疑的瞥着他:“什么照片?”
“你弹钢琴的照片,还有你跟学生上课时我偷拍的照片,我妈别提多崇拜你了,她非常羡慕会弹钢琴拉小提琴的人,说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我们这种只会死读书的一抓一大把,一点都不稀罕。”季屿说的是真话,他妈妈才看了庄亦麟的照片就一边夸人长得清秀,一边拧着季屿胳膊责怪他为什么不把人带回家,害她白白浪费一个在亲戚面前耀武扬威的好机会。
庄亦麟瞅着他看了半天,半信半疑道:“你妈妈对男同的接受度也太高了吧……就跟看媳妇儿似的那么激动……”
季屿抱着他亲了两大口:“你就是我媳妇儿啊。”
晚上吃饭时,庄亦麟被季屿愣逼着吃了一颗腌大蒜,刚开始他跟吃毒药似的憋着气把大蒜咬嘴里,嚼了几口,一股反人类的奇臭从口腔穿刺到鼻腔,然后顶上大脑,层层叠叠扑鼻而来,躲都躲不掉。但在忍受过开头那一阵刺鼻味后,说不出的香味就从舌尖溢出,有点类似“臭豆腐原理”,被酱油过滤掉大部分辛辣的大蒜现在只剩下非常饱满的、讨好味觉的特殊味道。
“好吃吧?”
“还行……”庄亦麟咂么着嘴里的蒜味:“不像生大蒜那么辣嘴。”
季屿:“我妈说了,明年春节她邀请你回家一块过。”
庄亦麟噙着笑看他,干脆道:“好啊。”
春假结束,行业返工陆续就位,鱼贯而入的不再是过年前的超市,而是一栋栋写字楼。公路上持续车水马龙,但已不是返乡,而是奔赴各自工作岗位的打工人。
年前约好来工作室面试的几个大学生在开工第一天,按时来工作室报到。两个学设计的,一个学工程造价的都顺利通过面试,翌日就能来上班。
季屿乐于给这些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提供一扇就业的窗口,哪怕他们仅仅把这视作实习期间的一个跳板,时间一到就拍屁股走人;哪怕他们对这个小小的工作室不会有所留恋;哪怕这块方寸之地以后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不论如何,他仍然愿意为这拨年轻人在最炽热、对社会最充满期待的时候,给他们一个肆意挥洒汗水和青春的空间,因为这种向往和激动,他曾经也有过。
两个设计师里,一个叫丰润凯,是某二本的环境设计系学生;另一个叫程顶,浙大设计系的,也就是办公室会计汪君荷的侄子。
季屿自己也是毕业于名校,所以在见到程顶的时候免不了会生出些学霸之间惺惺相惜的情绪,不懂的人觉得那是文人的矫情,懂的人就知道那是一种文化磁场的吸引。
“我很好奇,你一个浙大毕业生,大可以去国企或事业单位实习,我相信不成问题,为什么偏要来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
程顶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工作地盘大小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既然我可以选择来小工作室,同样也可以通过努力去设计院,只是我不喜欢那种油腻古板又虚伪的单位,对我来说工作环境比什么都重要,收入多少暂时还不在我考虑范围内。”这回答,就算称不上大气磅礴,也算是风声鹤唳了。
季屿在没见到程顶本人的时候有想过汪君荷这侄子会不会是个只懂死读书学理论的“学”霸,因为汪会计就是这么个死板的中年女性。但在接触到本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