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沣的红缨枪一亮,一顶谋反的帽子便生生扣了下来。
郑从拙犹记得那日情形:他眼圈发酸,亲眼目睹了大缙的战神陨落。
他立在贺峤身侧,看下面谢沣与林勰背对而战,两人几乎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余下亲兵也个个是以一当十的悍勇。
这样的军队,若非Yin谋,不可战胜。
贺峤当日派了三千人来,被几百人杀到折损过半。
可就这时,南风吹了起来。
再之后,谢沣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战到几乎提不起枪,林勰便单手持刀,扶着他杀,二人踉跄在一处,艰难挥兵,鲜血满身。
颓势如山之将倾,没过几久,亲兵尽数被歼,林勰遭生擒。
谢沣全身是血,貌如修罗,正对着城墙上祖母的方向,以枪触地,缓缓地跪了下去……
紧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同时刺穿了他的身体。
想到这里,郑从拙全身一抖。
谢沣见状,俯首关切问了一句。
郑从拙艰难扯出个笑,忆起他踏破草鞋从郓州赶到凉州的艰难,只为赶在效忠贺峤之前投诚谢沣,多少做些挽回,便抛了袖中酒杯,反换了个碗来,“将军,从拙敬你。”
言罢仰脖,将一大碗烈酒狠狠咽下。
谢沣眸色深了深,觉得郑先生今日有些怪异,却无处去究,只也跟着浮了一大白。
郑先生称醉离席没多久,寻月棠便端着主食上了堂。
此时,大家酒意都上了头,场面甚至有些混乱,一路行来能感觉到不少探寻的目光,瞧得她浑身不自在,正准备放下食案便走。
可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正转身,她便被个与谢三哥同桌的将军拦住了。
寻月棠不欲与醉汉争长短,施了个礼便想绕路,挪了一步又被人拦住。
谢沣在上位,握拳咳了一声,示意张冲不可无礼。
但张冲此时,又哪儿能领会这个?仍是没让路。
还是林勰懒洋洋开口,“张兄,你这般作为,怕要吓着人家姑娘了。”
张冲稍稍醒神,方才让开,他方才已在席间打听清楚了寻月棠的身世,知她是孤女,如今未婚配,现下仔细看来,发觉此女着实出落得标致。
想他张冲也曾称霸一山,向来以从未强抢过良家女为傲,现在看来那是不曾有人入他眼罢了。
如今见着眼前这位,可不就挪不动步了么?
他面向谢沣单膝而跪,右手握拳至前胸,行了个军中大礼,“将军,方才您问属下要什么奖赏。属下现在想到了,就要这个女子。”
第15章 月缺
听张冲这般说,谢沣眯起了眼睛,扶着额看他,大约是饮了太多酒,他觉得有些烦躁。
半晌才道:“我方才许你的奖赏,乃是指金银之类的死物。寻姑娘虽与州牧府签了契书,却是良籍,如今失恃失祜,终身大事便该有自己做主,万容不得我置喙。”
“既如此......”张冲闻言起身,又转向了寻月棠。
话未说完就被谢沣打断,“既如此,不若另寻个合适的机会,找了媒人从中说和,届时再看寻姑娘是否应允。姑娘家面皮薄,就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明问了。”
张冲听闻,便不再纠缠,讪讪回到了座上。
寻月棠感激谢沣此刻解围,当即朝他所在的位置福了一礼,却也不想再有个与张冲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机会了。
便又冲着张冲欠了欠身,指着身上衫子缓缓开口,“月棠身如浮萍草芥,又担深仇重孝,不堪为配。今日拂了将军良意,还望将军莫怪。”
张冲循着她手指看去,才发现衣襟处缀了一块白麻布,这衣衫做得妙,此前未细看时,还以为是件烟紫补服。
人家姑娘将话说得这样透,再牵扯就要丢面,张冲只得摆手,“罢了罢了。”
可待寻月棠退下,他却仍不自在,一口气堵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
林勰见状,便与他斟酒,哄道:“张兄何须如此呢?这世间繁花锦簇,不必单看一株。待回了凉州,我带你去四方胡同逛上一逛,那里头的姐儿,吹拉弹唱、环肥燕瘦,总有入你眼的。”
“不成,”张冲皱眉,“我娘说了,好男人不逛窑子。”
“嘁,”风月场老手林二郎听了这话,着实不以为然,反驳道:“那是你尚未尝到好处......”
“诶诶诶,”王敬方与下头一个兵饮了酒,这下抽出空来,也哄张冲,“若你不喜欢勾栏女子,我便让拙荆与你介绍几个良家女子,她们娘子人凑在一处,就喜欢做这些说媒拉纤的活计。”
“行吧行吧,”张冲这才点头。
谢沣一杯一杯接着下面人敬的酒,心思却没在杯上,总想着方才张冲公然求娶之事,神思飞得没有来由。
寻月棠却没将这事放心头,从中堂退出,她就提篮去了后院,今日是父母的七七,她早买好了祭祀之物。
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