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秦璘的世界里,他们依旧是夜中寂园
“对了,阎老拿来的月饼还剩好几个呢,这几天记得叫邱尚书吃掉,再放几天可就坏了。”
艺术家察觉到了秦璘的虚弱与疲惫,毕竟那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太过牵强。
“嗯,我差不多完成了。”郑尘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九点了,他记得吴生要去火车站,客套了一句:“中秋快乐,路上小心。”
“想摘木瓜吗?”
黑影对这里似乎很熟悉,他顺着秦璘前来的旧路,走去窗边,支着窗台一跳,把左脚先勾上去,借着惯性翻上了窗,然后跳进了教室。
“想摘木瓜吗?”
郑尘笑了笑:“知道。”
原来神明会在死寂过后,带给他救赎。
秦璘摇摇头,觉得空气里的味道十分油腻,他有点难受。
秦璘点头:“嗯。”
毫不犹豫地从窗台跳了下去。
今夜的植物似乎不抗拒这位不速之客,在冷清的月光下,这个人也同他们一样寂寞。
邱斯文邱尚书,寂园木瓜偷摘专业户,木瓜香味的狂热爱好者。
“嗯。”
黑影送出一个凳子:“接好。”
总之,郑尘与秦璘,再一次相遇了。
秦璘捧着手机,心脏狂跳。他刚吃完退烧药,准备休息,在睡前瞟了一眼手机,竟发现了一条艺术家先生发给他的短信,顿时睡意全无。尽管头昏沉得辨别不了东西南北,他依旧爬起来换了衣服。搭在椅背上的衣裤很冰,秦璘用他滚烫的皮肤捂热,再晃悠着穿上。他先打了几个冷战,又觉得世界渐渐烧成了火焰山,在恍惚中确认好手机钥匙揣进口袋里之后,就下楼了。
“也对。算了,我走了。”
秦璘感到肩上有一份温度,于是回头。有一个黑影正站在他身后,可是秦璘并不感到害怕。黑影散发出的气质,就像木瓜树一样温和而沉静。
郑尘看向邱尚书的座位,他桌上堆了十几个木瓜,几个卡在水杯里,几个塞在笔筒里,有些已经发黄,有些还很新鲜。他笑叹:“你又不是不知道,邱尚书没有这个味儿就没办法工作。”
郑尘注意到自己桌上的那枚木瓜,是秦璘给他的。
黑影伸出右手,轻轻覆在秦璘搭在自己左肩的手上:“嗯。”黑影看见,秦璘的嘴唇微启,夜月的寒气似乎从他口中呼出。是一幅天真痴傻的面容,小心翼翼地掩藏着不可思议的神色,还有受宠若惊的仓皇。
“嗯。”秦璘抬起他泛着血丝的眼,笑了笑。其实他很开心,只是没有什么力气运用脸部肌肉表达情绪,但考虑到做人的基本礼仪,还是很努力地笑了出来。
“当然。”
“去沙发上坐着吧,”他给秦璘安置好一个小窝,给他搭了件外套,“你靠着,我去盛饭。”
秦璘笑起来,缓缓开口:“你看得见我啊……”
秦璘伸出手,无论如何也够不到果实。
目光在青绿的枝叶间游移,扶得树梢发出了轻柔的呢喃。
声音又近了一步:“去搬个凳子来吧。”
“嗯。”秦璘跳了两步,为自己的心意终于得到回应而感激。他踮起脚,只碰到一片树叶:“我……我够不到……”
秦璘歪在沙发边上,闭眼:“不用了……”声音被火锅冒出的咕嘟声掩盖了
“嗯。”
“二师兄,我先走了啊。”吴生背好书包,把饮水机的插头拔下来,“你今天也早点回去。”
黑夜把一切不可思议的事都涂抹上浪漫奇异的理智。对于秦璘来说,世界本就充满孤独的奇遇,所以他不深究黑影是谁,只把他当作幻想里的知己。于对黑影来说,秦璘本就是他认识的人,而这个人的存在方式本就是奇迹,所以黑影也不会深究秦璘为何会伫立在夜晚的木瓜树下。
“去搬个凳子来吧。”
秦璘伏在窗台外,小声地叮嘱他:“小心点。”
他的身影比风还要轻盈,落在地上时,碎叶都未发出声响。他牵着影子的手,走到树下。是木瓜树,结满果实的木瓜树。
那天晚上,郑尘检索完了汉魏六朝前的集部书籍条目,把
秦璘回望漆黑的教室,想到那条幽长的走廊,害怕起来。他对着木瓜树,为自己的胆小沮丧地低下头。
“来啦?”艺术家打开门,一股火锅味扑面而来,“吃晚饭了吗?”
要不要下来吃饭?我做了火锅。
“嗯,再见。”
“哦,还有,邱尚书那一堆木瓜是要干什么,都蔫好几个了也不扔,”他嗅了嗅房间里的果味与书味,“也快要坏了。”
粉身碎骨?
“快进来吧。”
“那我们去搬凳子。”
秦璘伸出右手,颤抖着碰上黑影的肩膀:“我也……”他的眼眸在月光下泛起了深蓝的碎光,左手不自觉地捂在心口:“我还能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