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未说完,黎氏族中一小辈便拍案而起,怒斥:“事已至此,刺史居然还是不肯跟建平公然两立吗?”
——既然说是清君侧,那就还自认是大周的臣民。
“……”
那小辈话音方落,亭舍中便陷入一片沉默。
王游脸色Yin郁至极,她盯着对方看了半晌,忽然站起,快步欺近,然后猝然间拔出佩刀,一刀便剁下了那黎氏小辈的头颅。
王游到底是在叛乱中起家,行动间自有一股狠绝之意,她动作格外利落,旁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小辈颈腔中的血已经溅了一地。
“王刺史!”
“刺史!”
在座的宾客见状,一时间纷纷呼喝起来,有人联想起王游往日所为,忍不住两股战战,甚至想要立时策马离开此地,不过王游面色反而转为和缓,甚至令长女亲自为来宾斟酒。
“非是王某无礼,只是咱们四家一道议事,岂能让一竖子公然无状至此。”
——其实今日与会的并不只有王氏,黎氏,劳氏还有扶何氏四家,然而台州一向以此四族为首,其余人便是心中不满,也只能暂且按耐。
王游先自饮一杯致歉,然后才难得诚恳道:“诸位希望我与朝廷两立,在下又如何不明白诸位的好意呢?然而如今朝廷威德固然难以行于台州,咱们这些年便很有威德吗?”
中原一带鄙夷边地,导致西夷谋反,而西夷自己人掌权后,也是一样横征暴敛,盘剥百姓。
“且大周立国已久,天然存有威望,纵在台州之地,咱们也难保治下生民,没有人心怀建平……”
王游这番话的中心思想是反正事情一样做,他们完全可以选一个好听点的借口,让自己的行为在法理上能够说得过去。
一向被认为是忠厚长者的劳氏首领闻言,难得点评了一句:“若是按刺史的打算来,那即使失败,也有解释转圜的余地……”
他看似在为王游说话,然而其余宾客听到“失败”跟“转圜”的字句后,又忍不住鼓噪起来。
王游默然片刻,肃然道:“那诸位有何想法。”
黎氏的一位长辈起身道:“事已至此,不若效法乌流部,就地割据称王。”
王游默然不应,旁人见她如此,面上的不满之色愈发浓郁,边上的王田一时激动,一时惊惧,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扶何汸笑着打了个圆场:“是否割据称王可以慢慢再议,如今大军已至上兴关,咱们最该顾虑的,是如何打好这一仗?”
因为扶何氏从来不跟旁人交恶,黎氏跟劳氏也都给了他一个面子,问:“不知扶何校尉有何高见?”
扶何汸:“台州一向以刺史为首,此次交战,自然也是由刺史打头。”
他这句话的道理不错,然而在场宾客却少有人愿意出声附议。
王游在心中冷笑,其实事情如此仓促,台州根本来不及重新选出一位统领,最后只能依照往日惯例,以她为首,那些人迟迟不应,不过是想自抬身价,从中牟利而已。
果然,扶何汸一番苦劝后,其余大族的首领也都勉强答允下来,不过也提出要求,此次出兵,另外几家虽然愿意提供粮草跟兵卒,却也都要自领一部兵马,这样一来,就算王游跟建平那边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他们也能加以制衡。
事情议定后,黎氏首领便率先起身,扔下满案还未动过的酒菜,简单一拱手便告辞离去,其人之后,劳氏,都氏也都纷纷道别,唯有扶何汸留到了最后。
扶何汸微微欠身,客客气气道:“在下有一言想要说与刺史。”
王游目光在对方身上扫过,道:“扶何校尉请说。”
扶何汸:“建平蓄谋已久,如今台州想要打赢这一仗,就必然要团结一心,此战关键都在刺史一人身上,还望刺史顾全大局,暂且忍耐。”
王游闻言,面色好了一些——在台州这些西夷首领里头,扶何汸是最像中原人的一个,他一向表现得谦逊恭谨,很少与人相争,如今也只求在后方督管粮草等细务,并不非要亲自领兵上前争功。
第69章
夜幕低垂,上兴关所在的武安城的宵禁比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官衙内外都站了守卫,力求将此地把守得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后衙中,池仪亲自掌灯,安静地侍立在天子身侧。
按大周制度,各级官衙房舍皆有一定制度,武安城这边的屋子与西雍宫相比,自然算得上狭小,温晏然坐在木榻上,手边放着一架案几,而摆在案几上的,是一摞奏折,几本书,还有一张台州的粗略舆图。
——穿越以来,因为太启宫那边的建筑跟家具都走的是朗阔风格,温晏然已经习惯了把所有东西都摊开来摆放,如今出差在外,她的工作区顿时就显得拥挤了起来……
温晏然用朱笔在扶何氏的地盘上画了一个圆圈,片刻后笑道:“王游已老,黎氏跟劳氏不过是占山为王的地匪格局,倒是扶何氏……”
虽然天子并没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