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钊的话还未说完就全卡在了喉咙里面。
因为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他在这一瞬间失语,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谢文钊的瞳孔紧锁,五官不受控制地扭曲,身体仿佛被闪电击中,全都麻木了,哪里也动不了,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月亮早已从云层后面出来,皎洁的光映得谢文钊的脸一片惨白,而他的脑中同样是一片空白。
许久后,他稍微找回一点神智,却仍觉得自己是身在梦中,他是不是中午在松轩堂睡了一觉,还没有睡醒,所以才会在这里看到皇上?
更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是这样的一副打扮?
此人真是皇上吗?
月色清浅,花影摇动,孟弗转身回到古琴前坐下。
李钺则是随手将手里的锤子扔到一边的小竹框里,那清脆的声音让谢文钊稍稍回了神儿,下一刻他就听到皇上道:“谢文钊你的规矩呢?看到朕就是这个反应?”
谢文钊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他跪得很重,脚下的地面仿佛都跟着他的动作颤了一颤,他顾不上膝盖的疼痛,磕头道:“微臣谢文钊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萍是跟着李钺一起过来的,她此时受到的冲击并不比谢文钊小多少,她傻傻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一副痴呆的模样。
她的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皇上刚才蹲在她们的仓库里拿着把小锤子敲打锄头?!
李钺在孟弗的身边坐下,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谢文钊,沉声开口问他:“朕听说宣平侯明日便要成亲了,今晚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微臣、微臣……”谢文钊的脑子里一团浆糊,额头上急出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不知自己该怎么解释,更重要的是陛下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嗯?”李钺挑了挑眉,问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斑驳的树影笼在谢文钊的身上,他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此时不必去想其他的问题,只专心应答陛下便可,如此他的心神才稍微稳定了些,他答道:“微臣是前来看望孟弗。”
“看望阿弗?”李钺摸着下巴道,“成亲前一晚来看望阿弗,宣平侯可真是好兴致啊。”
孟弗转头看了陛下一眼,她怎么觉得陛下的话里多多少少带着点醋意?这种没味的醋也要吃的吗?
她握住陛下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李钺立刻转过头,他向孟弗的方向倾了倾身子,就要碰到她的时候,他动作猛地停下,他还没换衣服,怕是会把孟弗的衣服也给蹭脏了。
孟弗另一只手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脸。
谢文钊跪在地上,他垂着脑袋看向地面,完全注意不到这两人的互动,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回答说:“回皇上,微臣只是听说孟先生将孟弗迁出了族谱,担心她孤身在外过得艰难,所以才想过来看看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李钺刚刚被孟弗顺了毛,点了点头,道:“这样啊,宣平侯倒是有心了,只是你明日就成亲,这大晚上的还到处乱跑,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呀!”
明日这个亲谢文钊一定要成!
谢文钊连忙请罪说:“是微臣考虑不周,还望陛下宽恕。”
李钺道:“用不着朕宽恕,你明日能好好拜堂成亲就行了。”
谢文钊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如此关心自己的亲事,也许是与孟弗有些关系,但这些不该是他来Cao心的,谢文钊应道:“微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那就好。”李钺反手握住孟弗的手,对她笑了一笑。
谢文钊听陛下的语气缓和了些,他没忍住大着胆子问道:“陛下,您与孟弗……”
他话一出口,就猛地惊醒过来,连忙道:“是微臣失言。”
且不说他都听到陛下刚才亲昵地称孟弗为阿弗,单说从他看到陛下打扮成这个样子待在这里,一切都可以明了。
过去的一些画面在谢文钊脑海中飞速掠过,但此时他不敢深想下去。
“算不上失言,”李钺道,“只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宣平侯是个聪明人,心里应该都有数吧。”
“微臣明白。”谢文钊深深地俯首。
当年的事是他欠了孟弗,如今孟弗能得陛下的庇护,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是她自己的造化。
李钺道:“若是再无其他事,便退下吧。”
“微臣告退。”谢文钊从地上起身,规规矩矩地离开了这院子。
只是转身时眼睛的余光正看到陛下握着孟弗的手在那里把玩。
谢文钊不敢多看,匆匆离去。
谢文钊一走,这件事就算结束了,结果孟弗一抬头,就看到青萍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孟弗提声唤她:“青萍?”
青萍回过神儿来,她仍是一脸震惊,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是皇上?”
李钺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大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