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夏慈音浅浅一笑,将手伸到身后。
多年来的默契让莫清薇一下就明白了夏慈音的意思,她将手里的烟递给了她。
夏慈音用力的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薄唇轻启,嗓音低沉喑哑的说,“莫清薇,我总觉得,我要失去你了。”
莫清薇身形顿了顿,片刻后,她哈哈大笑两声,转身,捧住夏慈音的肩膀,将她正面转向自己,吊儿郎当的说道,“你丫的说什么屁话呢,咒我啊?”
夏慈音手里夹着烟,点点猩红忽明忽暗,她抬起手,将手里的烟抽完,唇角一勾,眼底氤氲的说,“我真的是在说屁话吗?莫清薇,你骗得了所有的人,你骗不了我。”
莫清薇闻言,唇角的笑意渐渐减弱,她重新拿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抬头看向棚顶的月亮,轻声说道,“慈音,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吗?”
“为什么?”
“因为责任。”她勾了勾唇角,笑的苦涩,“我爸吧,虽然总逼着我相亲,但就算我一次也没去过,他也从来都没骂过我一句,还有我妈,小寻去世后的那两年,她干脆当了全职家庭主妇,哪也不去,就守着我,生怕我有一天跟着他走了。”
她低下头,单手扶助额头,殷红的眼角有泪水划出,顺着鼻尖掉落到地上,“他们生我养我一场,我不能说走就走,我身上有我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我得看着他们二老老有所依才行,不然我就太畜生了,可是慈音,等我弟弟长大了,可以承担起这个家了,到那个时候,我活着的理由又是什么?”
夏慈音薄唇张张合合,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她可以找出太多太多的理由,比如说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又或者和她讲道理,告诉她生命多可贵。
可是不行,她说不出口,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毕竟那些理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信服。
人一旦没了念想,就像不会游泳的人坠入深海一样,纵然他想活,却半点办法也没有。
一根烟燃尽,莫清薇将烟蒂捻灭,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着说道,“放心,现在说这些还早,我还没真到那个地步,但是慈音,倘若有一天我真的走到了那步,别拦着我,也别替我惋惜,我只是去找我得念想了,是好事儿,你得替我开心。”
她说着,拍了拍夏慈音的肩膀,然后缓步向酒吧外走去。
这次交谈后,夏慈音好几天都没缓好情绪,直到左乐衍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主动问道,“想和我聊聊吗?”
夏慈音牵着他的手,与他一同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不疾不徐的将那日她与莫清薇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左乐衍听完,迟迟没有说话,片刻后,他轻声说道,“傻慈音,其实你自己也是知道的,你和我想出来的那些理由,根本就不足以留下莫清薇,对吗?”
夏慈音抿了抿唇,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有作声。
他搂住她的肩膀,头稍稍偏着,与她的头靠在一起,又问,“你觉得我的家庭怎么样?”
夏慈音抬了抬眸,说,“很好。”
父母恩爱,家财万贯,这是多少人几辈子也求不来的。
“可尽管这样,我却也同样生出过想要离开的念头。”
夏慈音微微一愣,坐直身子,怔怔的看着左乐衍,似是有些迷惑。
左乐衍握住她的手,勾了勾唇角,轻声说道,“我想离开,不是因为我生病了,而是因为无趣,在你出现前,我人生的每一个年头都是毫无起伏的轮回着,一年又一年,我当然知道有很多人会说,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平淡就是福,可是慈音,无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也看不到对未来的期待。”
夏慈音抿了抿唇,温声问道,“是什么让你一直坚持下去的?是因为叔叔阿姨吗?”
左乐衍摇摇头,“我爸和我妈有彼此陪伴,我离开了,他们固然痛苦,可痛苦总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的,我一直坚持下去,是因为我想知道,我的生命里到底会不会出现一个将我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人。”
他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因为我还没尝试过去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所以我会对这件事抱有期待,会幻想在下一年,会不会出现这样的一个人,可是慈音,爱恨嗔痴,这世上的种种感情,莫清薇都已经体验过了。”
他倾身,将她抱在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道,“生与死从来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在身边的人还活着的时候,不浪费每一秒,好好地珍惜他们,傻慈音,不要让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去影响你现在的生活,不然倘若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了,你会因为没有珍惜她还在世时和她相处的每一秒,而懊恼和后悔,开心点,无论结局是什么,至少,她现在还好好地陪在你的身边。”
左乐衍通透的话让夏慈音幡然醒悟。
她这几天一直揪着莫清薇那日的话不放,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