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气息污秽的黑丹本就怪异,梅临雪听他这样说,心中更是狐疑,咬紧了牙关不肯吃下。
薛戎生怕拖得久了,又横生枝节。他想起梅临雪最是怕痒,便微微欠身,在梅临雪两肋处轻轻搔弄,趁他惊诧之际,将他的下颌捏开,把黑丹喂了进去,又迅速将他嘴巴合上。
梅临雪本能地一咽,那丹丸便顺着喉咙滑下,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双目圆睁,瞪视着薛戎,没料到对方竟能如此卑鄙。
两人贴得极近,以其他人的视角来看,只能见到薛戎与梅临雪密语了一阵,而后一个服下白丹,一个服下黑丹,却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黄大刀眼见jian计落空,气得头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好、好、好,既然丹药没有浪费,那我便放心了。我黄某人的寿礼已送上,就此打道回府了。诸位,后会有期!”
说到最后一句时,黄大刀明明口中提的是在座众人,却只怒视着薛戎,眼中凶光毕现。
薛戎心知他是在盘算日后怎么报复自己,却也无可奈何。
宴席散场后,薛戎倒是安然无恙,而梅临雪同叔父交谈一阵,忽觉头痛难忍,片刻之后竟是站都站不住了,狼狈跪立于地上,额上冷汗密布。
梅元申见状,吓得魂都差点丢了。他膝下无子无女,就这一个侄子,又因梅临雪自幼身世凄苦,梅元申对他疼爱非常,说是当宝贝供着也不为过。
眼下梅临雪有中毒的可能,梅元申无法找黄大刀算账,便命人将身份不详的薛戎押下去,关在房内,又叮嘱侍卫要严加看管,一旦梅临雪有何不测,便要拿他是问。
薛戎回到房中,自觉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头脑昏沉,有些困乏。
他平日里向来难以入眠,一夜也难得有一个整觉,现下罕见地有了困意,他求之不得,躺到床榻上便沉沉睡去。
薛戎一阖上眼,便发觉自己身在繁茂山林之中,一只形似狸猫的Jing怪从林中蹿出,瞧了他一眼,又飞身跃走,似是示意他跟上。
他心知自己是在做梦,又想到这Jing怪或许就是香髦,于是跟着它前去。
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在前面跑了一阵,忽地没了踪影。薛戎驻足张望,才发觉自己跑进了不知谁家的庭院之内。
院中池沼静静,荷花开得正盛,薛戎沿着雕栏玉砌一路往上,愈走愈觉得此地熟悉。
原来这亭台楼阁,一草一木,莫不是毓珑山庄当年之物。
薛戎脚下一顿,见到前方似有朦胧人影,白衣翩然,身姿如一枝清癯的梅枝。
“阿雪!”
他口中呼唤一声,忙不迭向前追去。
没想到梅临雪立于原地不动,竟真的让他追上了,又任他握住自己的手。
薛戎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见梅临雪开了口,声音如同浸透了寒霜:
“你一夜之间杀尽我的父亲、母亲,葬送我全族三百余口人,又伤我灵根,毁我修炼根基。你欠我的,一生一世也还不完。”
薛戎听他这样说,低下头闷声道:“是,本尊此生都对不起你……”
他手中蓦地一空,再抬起头来,哪里还有什么梅临雪。
所处之地也不是毓珑山庄,而是昔日溯月教正殿中。
师尊隆龛老祖已死,尸身横卧在殿上。薛戎衣摆、靴上都溅满了血。
而师弟柳隽真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额上碰出了一个血rou模糊的伤处,流得满头满脸是血。
薛戎俯身去推搡他:“师弟,你快醒醒…本尊,本尊并未想过要加害于你……”
半晌,柳隽真果真醒了。虽然重伤未愈,却也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只是望向薛戎的眼神中透出刻骨的恨意:
“连师尊都不放过,师兄,你还真是……忘恩负义。”
薛戎大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场景也再度变幻。
冷僻洞府之内,四周的石壁刻满千百道剑痕。
少年站在薛戎面前,年岁还不大,神情却充满桀骜。
他冲着薛戎吼叫道:“我不想学剑,也不想修道,只想做个自由自在的小叫花子,和我那小黑狗作伴。把我的小黑还我!”
薛戎满脸漠然,负手立于他面前,像一堵冷硬的墙:“你那小黑狗已经死了。你就是不想学,也得学。”
闻言,薛颐神色大恸。
他定定望着薛戎,那对湛蓝的眼眸像琉璃珠一般剔透,其中却燃烧着炽烈的恨意。
薛戎被那眼神看得难受,索性别过头去。
一场梦做了许久,始终醒转不能,梦中出现那三人,皆是他薛戎所负之人。
平日清醒时,他便时时忆及这三人,日思夜想,难逃折磨。为何入了梦,还不能放过他?
他虽是天下第一恶人,是修真界中首屈一指的魔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慑鬼尊。
可是他也会喜,会怒,会悔,会痛,会伤心欲绝。
他也不愿被人误解,遭人暗算;
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