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人稀罕,众人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闯关东而来的一众伙计,就连挨了周昆打的老客,都能从周昆身上或多或少看见自己的影子,失去父母的庇护,市井江湖间的闯荡历练,忍受着乱世的煎熬与权贵的欺压,好不容易闯荡出一片自由的天地,却没想到仗势欺人的故事在哪里都会发生,只不过换了个不是家园的地方而已。老客临走时说什么都要把几枚沉甸甸的大洋塞给周昆,带头的拍着胸脯保证,从今以后再不去窑子,安心守着老婆过日子。「俺不要钱」周昆说什么都不要,老客也不再争执,「啪嗒」把银钱放在柜上走了,这些钱也不算给的,存在账上,以后常来,要是日后忘了这笔账,也甭再提起就是。「叔!」周昆追出饭店,叫住了领头的老客。「这钱……你们留着,算是俺们饭店赔给你们的医药费成不?」「小瘪犊子瞧不起谁呢」老客头也不回,一挥胳膊走远了。按理说饭店里伙计打了人是要挨重罚的,不过周昆这回只受了掌柜师父蜻蜓点水的几竹棍,事也闹够了,伙计们也忙完了,该收工了,周昆提出要在店里值夜,众人默许,便都散了。不过老独眼还留着,等周昆给门窗上了板子,老独眼便坐在桌子上斜倚靠窗,端着小铜壶里的酒自斟自饮起来。周昆见老独眼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说什么,便拿出账本,默默地算起账来,不过这回他没往常专注,不时偷偷瞟着老独眼。「我说小子,这可不像你」老独眼率先发话,周昆被戳中法门,心下一惊。「俺……没啥哩,眼睛疼」「那就把桌上的灯火了吧,晃眼睛」老独眼悠悠地从四方桌上的筷笼里抽出一根筷子,周昆只听「嗖」一声,屋里光亮忽然就没了,再点亮油灯时,只见墙上死死地插着一根筷子,周昆揪着筷子猛地使了使劲,那筷子才慢慢悠悠地从墙里顾涌出来。「贺老四,俺叫贺老四」老独眼慢吞吞地说着,彷佛在回忆早就忘记了的事情。周昆惊诧着半天没回过神来,独眼的贺老四接着慢慢说到:「俺的本事多着,想学?」周昆到底是个聪明孩子,眼前的汉子人不可貌相,身怀不秘传的武艺,周昆从贺老四一下把老客甩出老远时便隐隐猜出来了。「我……俺想学」周昆支吾半天,想起母亲,杏枝,燕子和张巧婶儿,周昆一凛,又语气鉴定地说到:「贺四叔,俺想学」「给俺倒碗酒」贺老四仍旧默默地盯着窗外,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脸愈发犀利有棱角。周昆赶忙毕恭毕敬地取出酒碗满满地倒了碗浊酒,便规规矩矩地跪在贺老四的面前,待贺老四把浊酒一饮而尽,周昆对着贺老四磕了三个响头,贺老四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把周昆扶起来,这就算成了拜师礼,从此以后,贺老四便是周昆的第四个师父。就这样,每天晚上周昆总会和贺老四独处一阵,大伙早起时,偶尔会看见周昆在贺老四面前打着一板一眼的把式,周昆明面上叫贺老四「贺四叔」,暗地里叫贺老四师父,贺老四不许周昆在人前叫他师父,问起缘由,总会被回上一句「以后再说」。崖壁上的嫩枝一遇甘露风光,便挣扎着探向天空生长,周昆抓住了生长的机会,更不敢有丝毫怠慢,小树般努力地发着枝芽嫩叶,慢慢的,无论是店里的伙计、师傅,还是来吃饭的主顾,都开始半开玩笑地叫起「小周掌柜」来,就连被关在深宅大院里的白兰,都开始听身边的丫鬟传说起鸿来饭店里精神俊朗的少年,听着那几个毛丫头一口一个「小周掌柜」叫得暧昧,白兰总会蹙起眉毛,沉着脸支使丫鬟做活计去。「明明是我先这么叫的,你们倒瞎起哄」每到这时,白兰总会半是自豪半是吃醋地嘟囔到。不过最让周昆挂念的,还是乡下的燕子和张巧婶儿,周昆倚在门口盼啊盼,枣红马欢快的踢踏和蓝三叔高扬起鞭子甩出的响亮的鞭花,终于带来了闪耀着动人神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