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越想越生气,好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周昆确实有意躲着白兰,他从常富那听说了白家的事情,燕子和白兰同上一家女子私塾,两人私下里老搁一块儿,常富还是从燕子口中听说的白家的事。白兰实实在在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父亲是做大买卖的富商,母家的舅舅具体干什么说不出来,但在奉天乃至整个东北,白兰的舅舅都是个很有些势力和人脉的人物,不过白兰的父亲早早去世,母亲经营着父亲留下来的生意,或许是为了安定,白夫人便把白兰送到奉天的姥姥家,白兰是叫白夫人的娘,白兰的外婆养大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周昆听说了这个大小姐的事情,实在想不明白为啥这样的大小姐会和土里土气又虎了吧唧的燕子关系这么好。不知怎的,周昆在白兰的身世上,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和那个抢走了自己的娘,慷慨地把不幸无休止地赠予自己的陈家一样的影子,没准白家的发家史,和陈家同样沾染着无数同自己爹娘一样的人的血泪。不过白兰其人,虽然自己没怎么细打量,她倒实在不像陈光祖那样面目可憎的奸邪之人,不过那样的人家出来的儿女,他们的品质究竟如何,还有待观察。「白家小姐长得可漂亮,连老独眼都私下里夸过她呢」常富替饭店上了门板窗板,擦了擦手到。「哦」周昆接过常富脱下来的衣服,谨慎地挂在衣架上。「哦?你那天和她唠了那老半天嗑,没觉出来?」「俺没看清楚,俺不敢看她」周昆红着脸笑到:「俺有燕子了呢」「你这小子!」常富笑着拍了拍周昆的肩膀:「你说你挺机灵个人,咋看不出女人的心思呢」「俺……」周昆低下头,沉默不语。5周昆到城里后始终没看着蓝大哥,周昆记忆里最高大的身影,就是蓝大哥拎起棍子,打得欺负自己的半大小子满村乱窜的样子。不过周昆也挨过蓝大哥打,确实怪疼的。听蓝三叔讲,蓝大哥以前当兵时跟在大帅身边,是大帅的亲兵,立过不少功,不过大帅老不外放他当军官,前几年才把他留在奉天,蓝大哥这几年升官倒是挺快,现在已经是营长。有些人看着很普通,却能和大人物说上话,蓝大哥就是这样一个人,据说蓝大哥曾在深夜带着什么东西进了少帅府,第二天中午才出来。而且又据说蓝大哥最近又有调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两个月里会抽时间回家和家里人见一面,吃顿饭,住一宿。蓝大哥在奉天的兵营里忙活,不能像以前当连长时常回家来,也因此耽搁了成家立业,蓝三叔张巧婶儿两口子老因为儿子的事情发愁,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小女儿燕子倒是先怀了孕,除了跟姓周不姓蓝以外,孙子也好外孙也罢,有啥区别呢。就这样又过了快一个月,周昆可算安顿下来,和三个师父学艺日益精进,女子私塾也快要开学了,蓝三叔去乡下接张巧婶儿和燕子回来,又有几天不在。「等你娘你老婆回来,好好卸卸货吧」蓝三叔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昆一眼,一扬马鞭,扬长而去。鸿来饭店虽不能说很豪华,但在奉天也算是个去处,这样的地方,没有东家看着,凭借几个忠诚的老伙计也能看好摊子,不过对于周昆来说,今后如何面面俱到的打理这里,现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止三个师父,饭店里的每个伙计,每个师傅,都有值得自己学习的长处,和大家相处久了,周昆各方面的进步便愈发精进,就像一颗树苗,从四周的土壤露水里吸收养分,一截截地生长。周昆因乡间的单调与淳朴而混沌的脑海,被叫做尘世的利斧猛地斩开一道陆离的光,奉天城的日新月异,无时无刻不在震撼着周昆淳朴的心,短短两个月过去,他却早不再是无知蒙昧的乡下孩子,在师父们的教导和终日的历练中,周昆如初生般渐渐褪去对生活的恐惧,纵然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同山一般沉重,然而生活的使命就是这样,每个人终要抛弃过往单调安逸的生活,面对波涛暗涌的末来。倘若周昆饱经苦难的童年都是那么的安逸,末来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相比这些大而泛着漆黑的困惑,周昆心里还一直装着另一个疑问,随着他在这里越呆越长,这个疑惑便越来越大。周昆感觉那个打杂的老独眼绝对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不过他平时要么扫地,要么抽烟,就是喝酒都不和别人拼桌,自斟自饮,饭店里也没人和他搭茬,放着他终日沉默不语,周昆甚至从来没听过老独眼说过一个字,老独眼的神秘勾得周昆愈发好奇,不过关于老独眼,周昆心里老吃不准。直到那天和闹事的醉酒客人打了一架,周昆才有机会稍稍窥探到老独眼的本事。这天晚上天刚擦黑,正是喝酒的时候,来了仨贩皮草的老客,风风火火地进了雅间,吆五喝六地支使着伙计,五迷三道地喝上了头,嘴里便夹七夹八地大声叫嚷些不堪入耳的玩笑。其实无论是大老爷们还是半大小子,大多百姓也都还喜欢听些不太上的了台面,但又不太过分的俗段子,人生在世,无非是酒色财气,豪横的财富与煊赫的权柄常人触不可及,便只剩酒色留给市井与江湖中的俗人,周昆从过往的老客耳朵里听了不少粗俗的荤段子,包括但不限于情人迷,探清水河一类的小曲,寡妇和小汉子半夜被里那点事,大姑娘小小子干柴烈火,丈母娘和姑爷的故事甚至都有……周昆听着听着,感觉那些故事里有的像是自己经历过的,有的说的甚至就是自己,便心领神会地笑起来,讲段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