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摇了摇头,“取一碗清水来,你拿指头蘸了,在墙上写个字,一炷香后,那字必现血色。是不是诓哄,一试便知。”
“若不见血色呢?”
青衣人扬眉一笑,“如不应验,我愿引颈待宰,血溅白壁。”
那汉子本有些踌躇,看他说得痛快,七分的疑心倒去了三分,当下命人备了清水,在墙上写了个斗大的“杀”字,又焚起炷香来,边坐等壁间的变化,边拿把长剑架住了青衣人的脖子。
眼见著线香快烧到头,墙上的字早就乾透了,却不见星点的红色,那汉子晓得被要了,“呸”的一声,手腕一拧,青衣人颈间霎时见了血色!
这人本就被酒色迷了心窍,再给血光一激,杀意顿起,宝剑一送,便要去取青衣人的性命。
哪知这手是起了,剑没抹到青衣人的脖子,却砸在了地下。
众人一时都没回过味来,眼前仿佛掠过团紫影,可谁也没瞧真切,再看那红衣大汉,含胸垂头,静坐不动。
正疑惑间,匆听“啪啦啦”一声响,一只火目紫羽的雄鹰自汉子后背猛地窜出,双翅一层,将汉十的鲜血脏腑抖了一壁。
从人莫不惊骇,就有那眼尖的,指了香案狂呼:“香尽了!刚好烧完!”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众人心胆俱裂,一个个夺路而走,顷刻间散了个乾净。
这些人虽通晓法术,却也怕冥冥中的定数。
说到底,再大的法力,到了"命”字跟前,也不过是如来佛手里的孙猴子,翻来腾去,都是在个五指山内,梢有不是,便是泰山压顶,天危难测,谁又能不怕?
不提这些四散的猢狲,单说那阿笙,眼见著恶人退去了,忙扯下截红裙,帮青衣人裹住颈间的剑伤。
秦三本昏在地下,经这一乱也醒了,跌跌撞撞凑上前来,拿油灯照了照青衣人的伤口,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先生吉人天相,未伤血脉。”说著,“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先生大恩,老儿无以为报。”
阿笙也跟著跪倒。青衣人忙扶住二人,摇头道:“你们的恩人另有其人……”
却听外头有人朗声笑道:“是啊!还该谢谢这鹰的主人。”
阿笙抬眼望去,门外站著两个人,说话的这个,穿著一领黑乎乎的长袍,人才倒还齐楚,剑眉星目,有股子豪杰之气。
他身边那人,锦衣华服,腰板笔挺,于玉树临风间透点骄矜,像是个侯门公子,一张脸笼在Yin影里,看不清面目。
但见这贵公子胳膊一抬,梁上栖的苍鹰如奉号令,铺开了翅子,轻飘飘落到他手
那秦三也是阅人无数,见这光景,立时明白过来,敢情红衣人不是受了天谴,竟是被这人放的神鹰穿心过肺取了性命,当下冲著这二人拜了下去:“多谢恩公援手!”说著,又拉了阿笙要她拜谢。
阿笙到底年纪小,女孩子家又有些娇嗔,指了那个长袍客道:“要跪也不跪他,他又没帮忙!”
长袍客闻言大笑,扯过那贵公子,推到阿笙跟前,“正主儿来了,姑娘,快拜吧。”
两人来得极快,阿笙不及低头,眼光跟那公子一碰,登时飞红了脸,又被爷爷拽了一下,当真就拜了下去。
等了半天,也不见那公子来扶自己和爷爷,阿笙有些气恼,抬头一看,却见那公子怔怔望著青衣的先生,Jing光湛然的眸子里Yin晴不定,似有万语千言,偏又咬紧了唇,一句不吐。
几个人或站或跪,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
倒是那个长袍客呵呵一笑,把秦三跟阿笙都搀了起来,又走到青衣人面前,笑著问他:“一向可好?”
青衣人称了谢,轻叹一声:“寒潭石室竟也拘不住你们?”
只这淡淡的一句话,便惹恼了那贵公子。
他一把扯过青衣人,厉声喝问:“你就这么不想见我?要是我真给那水牢拘住了,要是我没赶到,你哪来这说话的脑袋?”
他越说越气,低头恰见红衣人的尸身横在脚边,抬腿就便是一通狠踹,直将那尸体踹了个血rou模糊,污血四溅。
秦三跟阿笙见了,俱是周身发冷。
青衣人虽看不见,听动静也知道那公子在做什么,可他既不劝也说不拦阻,只微蹙了眉尖,听凭那公子胡闹,转过脸喊了声:“秦大夫。”
秦三迎了上去,青衣人从怀里摸出个白玉扳指,递给老头:“事情既是闹出来了,药店怕是开不下去了,我这里有个信物,你且拿了,去宕拓岭找个叫黎子忌的,他见了扳指,自会妥善安置你们爷孙。
“宕拓岭虽不繁华,却也是个乐业之所,雷焰派的人无法轻易上得岭去,可保一时的太平。不知老人家意下如何?”
秦三攥著那扳指,好半天才说出句“谢谢”,声音一颤,老泪便下来了。
“敢问先生名姓?再造之恩今生纵是难偿,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先生。”
青衣人握了他的手,只是微笑。
“能化险为夷是您命里的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