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护得他周全,本仙君也不用灰飞烟灭,多么划算的事。
我这般安慰着自己,却仍是心口堵得疼。像吞了个石头进去,在里面割肺切肝,血rou模糊,外面还能齐齐整整,干干净净。
吸一口气都疼,出一口气也疼。手上酸麻锐痛,我只抓着擦手的布巾,像抓了根浮木不愿松手。
倒不知真被雷劈了,是不是还比这好受些。
杵着站了半晌,我觉着腿麻,刚要动一步,便听得身后有声音道:“司簿,帝后着小仙前来,请司簿去一趟。”
喉咙里钝疼,又弥漫上一股子不知是不是我幻觉的甜腥味。我没回头,低了头看手上攥的那块布巾,手指一片发白,已经没了开始那股感觉。我费力地松了手,任那块皱巴巴的布巾落了地,只应了声:“知晓了。”
临赫殿外一个看门的仙使也未有,里头也空当,只一个帝后,一个扶霖。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我迈开步子,进得殿门时,忽而平静了下来。帝后叫我前来,为着什么,已是不用明说。
帝后眼神肃厉,看我见礼,却没说什么。
扶霖面色细微地变了变,他盯着我,神色明明白白的警告,眼里晦暗不明。
“从小便顺着你,此次也任性够了罢,”帝后仿佛只是叫我来做个旁观,只对着扶霖道,“战事两日也够了,非要灭了那魍魉族不成?”
扶霖却又笑了:“母后原是因为此事么,儿臣可以不打。”
帝后面上怒意更甚:“我方才是如何说的,那魍魉族既是提了求和,便娶了那公主,应承了这个面子,莫做些不知高低的事来。”
我听着不惊不吓,还诡异地顺着想了想。魍魉族此举,已很是委曲求全低眉顺眼。于冥界来说,娶了没什么,不娶也没什么。
可帝后爱子心切,自然是要叫他娶的。
“儿臣不愿意,方才不是与母后说了么,”扶霖一字一句地道,“停了战可以,但我绝不会娶她。”
明明都知晓是为何,偏生还要不明白说出来,在此互相绕。
“我不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就当是个命令,也得把那公主迎娶了,”帝后很少这般咄咄逼人。她语气冷硬,周身气魄确不是寻常的神仙可有的。
扶霖听了这话,嘴边又噙着讽笑,说出的话刻毒尖酸:“如母后那般,自己愿意嫁尚且不开心。母后是自己不顺心,也……”
忤逆的话没说完,叫帝后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红着眼睛,胳膊抖得厉害。扶霖刚回过头来,帝后又一巴掌打了过去,说出的话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是瞎了眼……”
扶霖转过脸,嘴角渗了一点血迹。他仰头看着帝后,似是方才的戾气消了些:“儿臣既是做了,便也担得起。魍魉族的公主,儿臣,不娶。”
帝后好一会儿才冷静如初。她瞧着怒气未那般大了,话说得平缓:“你何不问一问,司簿是何看法。”
☆、心薄裘寒(四)
我想了一会儿,该如何说。即便是想了清楚明白,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
“该说什么,司簿想好了再说,”帝后话音仍厉。
她说的话实在多余,我有何想不好的。无非是说一声,莫叫他再固执,说一声那魍魉族的公主,还是娶了的好。帝后倒也不是非要扶霖娶那公主,只要我与他陌路便可了。
一个吐息的时间,我瞧着他的身影,一点不带结巴地说出了口:“小仙还是去请帝君过来罢。”
扶霖此时这样执拗,不过是觉着冥帝还不知晓罢了。冥帝若是知晓了,也许他从前说的便要反过来。天雷落下我化了灰,他仍可留着命。
于我来说,仍是很划算。
我很是卑鄙地赌着他心底那点情意,赌着他不会愿意叫冥帝过来,赌他不会愿意瞧着本仙君灰飞烟灭。
他老是与我嚷嚷自己不惧怕,我从来左耳进右耳出,他那样说只不过是唬我罢了。
我是想叫他好的,想叫他活得好好的,什么苦难都不受。
何所求呢,不过如此罢了。
朔令帝后未说什么,瞧着我脸上少许意外,又没落不见。
扶霖跪在地上长久地未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偏过头看我。他脸颊上浮了红,嘴边还有一点血,有些狼狈,一点也不妨碍他笑出声:“司簿Cao心得真是多。这般爱多管闲事,不如司簿迎娶了去。”
我心底里有那么一点寒意,拢在里头出不来。我移开眼神,又对朔令帝后道:“若是无事的话,小仙便先告退了。”
我低头闭了眼睛,听着帝后应了一声,立时转过身,半刻也不愿再待下去。
走出三步,不想瞧见了门口处冥帝正要进来。他看了一眼我,又看向我身后。我停下作揖见个礼,便接着往外走。
“司簿且慢,”身后又闻帝后一道沉声,我半步落下,又收回来,站定了。
冥帝往殿中走,越走越近,面上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