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一切都很是小题大做。
但随着对话慢慢深入,知道了付俊卓已经失踪十一天,潘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思考、巧妙开脱必不可少,答案当然是不知情,不知道,一旦付俊卓出了事,自己也能全身而退的完美回答。
在潘烟和警察周旋时,A市警察们的调查和搜寻也在艰难进行着。
即使有目标和方向,根据种种线索,也得花费好几个小时,然而最后还是找到了邵会领住的地方——邵会领这种惯犯,不提虐待动物肆意扔在电梯上,至少他身上背负过的几条人命,都从未被发现过被查过。
这样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
大概是这次抱了必死的心,所以一改往日滴水不漏的作风,故意留下来一点线索,警察们顺着线索,摸到了邵会领的那处住所。
等警察彻底开门迅速通风救人时,距离邵会领烧炭已经过去了三小时。
两盆炭。
十立方米的空间。
三小时。
付俊卓被反绑双手昏迷在门边,嘴边全是血,似乎在昏迷之前试图咬开门底紧紧贴着的胶带。
然而,他没能逃出来,门底胶带仅仅被撕扯开一点点,透出了一点点空隙。
按理说,付俊卓身体较之邵会领弱很多,这两个人同时被困在充满一氧化碳的密闭空间内,如果要出事,也应该是付俊卓出事邵会领生还,然而事实却与之相反——付俊卓没死,而邵会领却抢救无效,死了。
大概,上天真的可以听到一个人想要活下去的声音。
付俊卓临昏迷前弄开的缝隙,为他带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重度一氧化碳中毒,陷入深度昏迷,不知道算是大难不死,还是算苟延残喘。
潘烟不知道,她一念之差,竟然将一个恶性杀人犯带到了付俊卓身边,给付俊卓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心里一凉之余,很快又给自己心理暗示——即使是她将邵会领带到付俊卓身边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知情。
不知,无罪。
其实一般人,除非是十恶不赦执迷不悔之徒,做了害人的事情,总会有愧疚之心。
潘烟再一次去A市,站在病房外,看顾舟萧瑟地守在付俊卓病床前,而病床上吸着氧的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从那以后,潘烟再也没有试图纠正顾舟的性向,甚至再也没有联系过顾舟。
对于顾舟来说,这段时间是人生中最最难熬的一段。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听到消息后是如何软着手脚坐上车,又是怎样肝胆俱裂等在手术室门口的。
顾舟以为,那就是这一辈子中最绝望的时候,因为害怕医生在下一秒出来,宣告付俊卓的死亡。
然而现在,当他守着昏迷不醒的付俊卓,才发现,绝望有千千万万种,各有各的不同,其中一种,就是深爱的人,毫无意识地躺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走,或者,什么时候,他会醒。
不过是将当初在手术室前等待宣判的感觉,无限延长。
谁能知道,他看着付俊卓浑身的伤,和嘴唇上为了求生而磨出的伤口时,是怎样难受到窒息。
其实,学长已经很努力,已经做得很好了啊。
他坚持了那么多天,受了这么多折磨,才从邵会领手下活了下来。
现在他倒下了,这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会在他身边,一定要守护他,比他更加坚强。
无论多久,无论结果,他都等。
每过一个小时,顾舟心中的焦躁就会多一分——一氧化碳中毒,昏迷时间越久,预示着以后后遗症越严重,最严重的可能会肢体瘫痪,痴呆等。
害怕吗?
真的害怕。
无时无刻不在怕,怕那双漂亮的眼睛不会再睁开,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怕就算醒过来,神智也永远回不到以前的状态。
潘烟打过来一笔钱,又发过来一条短信:不够再跟我说。
很明显,是打给付俊卓的医药费,大概,试图用钱来弥补内心的愧疚。
顾舟看着短信,看了半天。
没有回复。
转眼间,昏迷状态已经持续了三天,期间做了三次高压氧,然而付俊卓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宋文柏找了护工来照顾付俊卓,由于付俊卓的情况不容乐观,宋文柏也算是破天荒地每天过来看。
每次来,顾舟都守着,宋文柏确定了两个人的关系。
他没去管。
对这个儿子,他一向是放养,没去管过他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去哪个国家留学,在哪里工作。所以,倒也真的对他的性向,以后结婚还是不结婚,持无所谓的态度。
何况现在的情况看来,以后是生是死,都还是未知。
生死之前,其余的事,都不想去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