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灌进去,空得发痛。
天气渐热,韩子夜睡到半夜醒来,发现厚被子被自己踢到了脚下,周小雨大概觉得冷了,将脸紧贴着自己的背,手臂揽住自己的腰。
他口渴得厉害,看床头的杯子是空的,于是下床去倒水喝。
站在楼梯口他停住了脚步。
小厨房的门没关,大月亮从窗外照进来在门口投下一方白亮亮的光。那光里坐着个影子,他慢慢走下楼去,停在台阶上,隐藏在黑暗中看着里面。
清晨背靠着冰箱门坐在地板上,沐浴在一片青白的月光里,正回头看窗外的月亮,岔开的双腿间躺着几个空空的啤酒罐,双手交握住一罐酒,垂在腿间,仿佛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侧脸上一片水迹反着月光。
那是眼泪,又多又急的眼泪大颗大颗涌出眼眶,漫了一脸,顺着仰起的颈项流到衣服里面去。
他依然没有表情,木着脸只是无声地掉泪,很久才吸吸堵塞的鼻子抬手灌一口酒。
这一切都是报应,他答应丫丫姐转告少爷的事情却自私地瞒下来,这就是惩罚,他活该经受这种惩罚。
他仰头喝光手里的酒,头已经晕起来了,心里却还是痛得不减分毫。
韩子夜眯着眼睛盯着那个凄惨的身影许久,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清晨以往跟着忠叔福婶在后面吃饭,最近他饭量每况愈下,早上常常只喝点米汤就放下了碗。几个人看着他渐次瘦下去,明知道是为了什么,却也没法劝,况且他们跟周小雨关系亲密,总有背叛了清晨的内疚感,早餐桌上愈发尴尬起来。后来他干脆跟忠叔说更喜欢公司食堂的红糖包子,早饭就不在家吃了。
他的工作效率也跟着低下了起来,处理日常事务变得艰难。常常盯着电脑屏幕很久,手上一动不动,眼神已经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在他的思维周边乱跳,就是没办法排列成正常的秩序。
韩子夜的指令不再直接对他下达,都是通过方雅或别的秘书,端茶倒水的工作也不再用他,出去应酬只带着秘书和廉志他们。
他怕看方雅和其他人怜悯的目光,索性整个人黏在椅子上,一整天一整天地藏在显示器后面。
一天下午韩子夜打开呼叫器:“方雅,去楼下接一位周小姐进来。”方雅知道是正主儿到了,不敢耽搁,瞥了一眼清晨瞬间僵硬起来的表情,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周小雨跟着上楼来,她穿着森林系的宽松绿色碎花罩衫,瘦瘦的裤子紧贴着笔直的腿,一双宽口靴子越发显得脚踝不盈一握,长发披离,眼神清澈,乖巧地跟在方雅后面。
清晨看到她身上背的画夹和手里拎着的画具箱,仿佛被什么人迎头痛击了一拳一样头痛起来。她经过他直接进了子夜的房间,留下一点依稀的颜料特有的熟悉味道。清晨觉得双手抖得键盘都在跟着响,却没有力气将手抬起来。
方雅看看那关起来的门,再看清晨惨白着一张脸,心中实在不忍,却也没办法置喙,只能捧着一摞资料走到他桌前,轻轻地说:
“Raffael,我手头有点事,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去年的报表去档案库归个档?”
清晨抬头,不认识一样盯着她手中的一摞文件夹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方雅是在救他,他扯起嘴角,想抿出点笑容,可那笑容还没成型就已经消失了,最终还是木着脸站起身,幽魂一样接过来走出门去。
方雅盯着他瘦成一条的背影,从心里往外叹了口气,这个周小雨跟上流社会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小姐不一样,她清新的像一朵野花,一双眼睛灵气十足,跟总经理简直般配到不行,Raffael终究是输了。她摇摇头,去敲门问总经理要什么饮品。
清晨乘电梯下楼,穿过走廊到后面的配楼,又乘电梯下到地下室,走过安安静静的长走廊,地毯吸去了足音,头顶的灯发出惨淡的白光。他脚只管走,脑海里却一直晃荡着那背着画夹拎着工具箱的背影。
刷了指纹后,推开厚重的大门,神游的他没有看到工作人员看见他来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按照程序签字盖章,刷了虹膜进到里面的档案库去。巨大的档案库里沁凉如水,散发出年代久远的纸制品特有的味道。清晨一排排按照索引找到每份报表应放的位置。放好最后一份的时候,他靠着档案柜坐了下来。
没有力气了,连支撑自己走回去,坐在秘书室的力气都没有了。
档案库里十分安静,安静到清晨听得见自己清浅的呼吸。这段时间以来无法接受的现实在这一点杂音也没有的巨大房间里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清晨好像在某个醒不过来的瞌睡中突然惊醒。他在心底对自己说,是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之少爷他不要自己了。少爷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也会画画,而那个人不是他,永远不可能是他了。
他被这项认知痛得全身都痉挛了起来,手指抓紧双臂,头埋在膝盖里呜咽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第22章 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