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凤儿终于明白锦葵当初那番话的意思。
“你我一样,都不会有离开蝶园的一天,即便离开,早晚也要回来。”
怪不得艳谍们规规矩矩,怪不得很多人出去又回来,原来早有无形镣铐锁着他们,十里铁链,百日为限,一锁即终身,只绕蝶园转。
若为缚住艳谍而必须下蛊,那最该被下蛊的应是凤儿,偏她没有。
无蛊一身轻,她拥有其他艳谍此生奢求不得的东西:自由。
她本该高兴,却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方晋坦言一切。
除了锦葵的离蛊是他亲手下的,其他人的情况他也不知,母蛊在哪儿他更不知,这是蝶园最深的秘密。
没给凤儿下蛊是方晋不忍她此生困在这,一时心软。那时的凤儿纯净得似空白生宣,下蛊终究是烂作手段,他不愿一滩臭墨先于绚烂落上她人生画卷。至于为何一直瞒着她,甚至润娘都不知情,是他和公子心照不宣未与她说,也是想当然地以为,认命如她,不会有想离开蝶园的一天。
全部交代清楚,方晋心想完喽,怕是小东西这下要恨了自己,心虚地看她,等她小老虎发怒。
“剥离子蛊一定会死吗?”凤儿提出新的质疑。
公子点头:“自行剥离,必死无疑!离蛊不能剥离,只能它们受刺激自愿离开,但究竟何种刺激才有效,怕是南夷老巫王都不清楚,从他炼出此蛊至今,还无人能活着让其离体。”
凤儿听完,整个人如石像,半晌身子不动,垂头看脚面,不知想什么。
从未见她此状,一屋人大气儿不敢喘。
“不对啊……”她似无意念出声。
众人不解,公子问:“什么不对?”
“既已知子蛊在身,便会知剥离的恶果,我不信锦葵会拿性命冒险!昨晚宿在锦葵房里的人,许就是她生前最后见过的人,为何不去寻来问问,锦葵昨夜可有何异状?也或许是他做了什么,让子蛊认为锦葵在剥离它,才致她惨死呢?”
凤儿满屋转圈嚷完,站定后环视众人一圈,把目光投向公子,渴求他的支持。
她失望了。
公子只告诉她,那人是外来客商,若和他有关,此时怕早已逃出城,追不到,就不必追。
凤儿又提议报官,让官差在下个城门口拦截,遭到公子拒绝。
“蝶园是什么地方你自己清楚,报官来查你觉得对我们可有好处?仵作已经定下锦葵死于虫病,那就是虫病,大事化小,不要多生事端!”
她更加失望。
一条人命,也可以大事化小?
凤儿没再争执,悻悻转身欲走,方晋喊住她:“小东西,别恨我们成吗?”
“不成,你们口口声声疼我爱我,这般大事却瞒我!”凤儿捏着门框,背对他们。
公子的声音沉沉传过:“这是为你好,你还小……。”
凤儿猛转身,大声嚷着打断他:“为我好就别瞒我,别当我是小孩,这种事我还接受得了!”说罢就摔门冲了出去。
门一响,公子身子一倾,手抓心口,紧皱眉头。方晋忙上前按住他几个xue位,锦哥儿急忙在他身上摸出药囊,捏出一颗喂进嘴。
“我没事,”公子拍拍锦哥儿,指指门口,“锦儿去帮我好好劝劝。”
向来只有锦哥儿能劝住凤儿,让公子颇为嫉妒。她在自己面前,要么怯得像兔子,要么大胆放肆如小野狗,极端得很,而那出名的温顺乖巧似乎只在旁人跟前显露。
然而这次,锦哥儿的话凤儿也听不进去。
“不管什么理由,瞒我就是瞒我,我就是好生难受!”
凤儿恼得直摔东西,锦哥儿也是头回见她这般怒,觉得多说无益,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毕竟锦葵的后事还等他去忙活。
“哥哥发誓,从今往后,绝不瞒你。”
锦葵溃烂的rou体被烧成一坛骨灰,埋进冬日冷硬的土地。她没有家,不知父亲是谁,也就不知姓甚。墓碑上刻“故友锦葵”,是凤儿要求的,锦哥儿照办,不然只有孤零零一个名,也的确太过凄凉。
正月里办白事总归令人沮丧,锦葵的后事几乎草草了事。她死得奇惨,传讲出去绝非好事,故而公子下令,蝶园上下严禁谈论锦葵的死。众人听命,毕竟大过年的,也没人愿意把死字挂嘴边。
可凤儿没料到人的忘性能如此大,一条鲜活人命离世带来的Yin霾,可以在新人亮相当夜,就消散得彻底。
欢喜厅在新年伊始来了新人,一来便是两个,是公子从南夷带回的。
二人一进园子就被公子养在关雎馆里调教,藏得滴水不漏,连凤儿都没见过他们模样。
大伙儿对二人也是诸多好奇,蝶园连西域的美人都曾收过,南夷人模样跟大岳人没啥区别,有什么可稀罕的,至于让公子这般藏着掖着么。
直到二人同时亮相,凤儿和大家一样,惊掉了下巴。
他们不仅是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