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松泽不可能留在我身边,实际上,却是我私自隔开了距离的分野。松泽一直忍受着我卑鄙的情感寄托,甚至在我沉溺于他的魅力愈陷愈深、连天平都开始倾斜时,以疏离的态度给出了示警。
他是一名成熟的绅士,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我这卑鄙幼稚的家伙。
要问松泽的魅力所在,他的节目观众也许有一千种不同的看法,我的答案,则是禁忌感与那种不被现实束缚的浪漫主义。
这样的松泽,主动碰触了关于未来的话题,而且与初遇的那种近乎脆弱的疏离与无言的渴求截然不同,松泽是自发地、相当认真地在询问我。这种处理方式让我完全意想不到,心脏深处甚至涌现了相当程度的恐惧。
我想,如果我不给出答复,松泽与我将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上,一段雨夜的插曲终止在雨夜,一场性爱终止在病房,一段短暂的情人关系终止于渐行渐远的人生。我仍然会受到松泽的吸引。野菜汁rou包时的怀念或者午夜自慰时的肖想,谁知道呢?但是人生强大的惯性已经夺回了我,所以我也只会是想想罢了。
听起来很容易,也正是我在与松泽接触时就已经暗自谋划好的方案。
可是,做不到。
当松泽远离时,更深层次的恐惧也同时攫获了我——我感到寂寞。工作也好、友人也好,根本无法排解的寂寞。高桥君带来的金发女孩子俏皮又可爱,性格也很好,可我已经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松泽润一。
世界上只有这个人,只能是他——已经品尝过珍馐的舌头再也无法用泡面蒙混了。
负面情感啃噬着我的自制力,在大脑反悔之前,声带已经抢先发出了对恶魔的呼唤:“松泽!”
我看见松泽动作一滞,又迅速地恢复了常态。那双寻声望过来的琥珀色眼眸微微眯起,像是觅食的大猫。
“松泽。”
我再次呼唤恶魔的名讳,与此同时,手指也不受控制地握住了落地窗的把手,随着时间推移越握越紧,铝制的边框与轨道摩擦,发出微不可闻的噪声。
松泽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前与我面无表情地对视。玻璃反射的我与玻璃那头的他融为一体,分不清是梅菲斯特恶意戏弄浮士德,又或者那可怜的人类已然沉醉于恶魔的魅力、开始了下意识的模仿。
玻璃窗被手指引导着退出舞台,我迈前一步,与松泽贴近,额头与额头相抵,鼻尖亲吻着鼻尖。
“松泽……”
嘴唇在开合间摩挲着松泽不知何时已悄然长出的胡茬。我想,那带电的触感必然来自恶魔对人类的压制,冷淡的表情则是纯然的诱惑与引诱。
我已经上钩。
我想吻他,想与他交欢,身体比意识更先表现出想念。我是食髓知味的两脚羔羊,而松泽是掌管羊群的潘。他的存在投射着我人性中全部的恶。
松泽闭上了眼。
那琥珀色的眼瞳不再洞察人心,与我同高的身体表现出一种不设防的慵懒,被动而顺从的姿态与他问出禁句后冷战开始前的每一次约会相同,我探手即可将他玷污、将他占有,在灵魂交融前令rou体交缠,对他做世间一切的恶事。
——我没有。
早春的料峭寒风在保持理智上起到了很大的积极作用,我捧着松泽的脸,在那略显苍白的嘴唇上蜻蜓点水地触碰一下又移开。松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我掖紧他的居家服领口,返身关上了落地窗,再回过身面对松泽时,紧张的情绪终于反刍完毕,姗姗来迟的无名酸楚掐紧了我的喉咙。
“我想……向你道歉。”
松泽仍然没有开口。
沉默中的对峙就好像玫瑰与刺猬较劲,我踟蹰片刻,遵从心意选择了更低的姿态,率先坐了下来,又牵一牵松泽的衣角,盼着这过期的撒娇仍然能起效。
眨眼的瞬间,似乎听到松泽叹了口气,可等我再看向他的时候,恶魔已然戴上了面具。松泽隔着盘坐在我面前,微妙的距离感仿佛空气中有一扇看不见的玻璃窗。
我咽了口唾ye,感觉喉咙发干。两个星期的分离让我无法迅速找回面对松泽的正确感觉,更不要提此前我们的相处已经怪异很久了。我很想握一握他的手,却还是克制住了冲动,不想在这场谈话中引入更加复杂的局面。
“松泽,你是在面临什么选择吗?”
我问出了在春夜寒风中酝酿很久的问题。
“譬如说,涉及到未来的选择,辞职与跳槽之类的……想要知道我的想法,再去做决定……之前,我没有领会这种意思,仅仅因为对未来和自己的灰心与恐惧就轻易从你身边逃走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顶着羞愧的责罚说完了这句道歉,我咬紧了牙齿,好像干渴的掘井人一样,奋力地在涸泽的心脏里挖掘更多能够倾诉给松泽、换取他怜惜的言语。
“……勇气也好智商也好品德也好,我全都位于东京居民平均水准以下。但是,如果现在不算晚的话,”我没有再抬头看松泽,语速也在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