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病,所以给我安排在了比较轻松点儿的岗位,就是拿个钢锉,将已经成型的零件边缘打磨光滑了。计件工资,一个一分钱。所有人都很卖力,因为只有干得多才能加分,只有分数高才能减刑,这是监狱的政策,而减刑名额太少,所以竞争非常激烈。
有时候我想我确实有双灵活的巧手。因为很快我就成为同岗位干活最快的一个。
我说不出这日子是怎样的,反正就是数着日历过。没有自由,没有娱乐,每天都是机械地做工。没朋友,我们都是为了争夺减刑名额而相互敌视的对手。
不能打架,因为打架会扣分儿,所以平时我被对床的抢个饭、抢个活儿也都忍了。
也不是都能忍。那次他把一手机油抹在我床单上,我当时就揍得他鼻子淌血。他那会儿是懵了,不知道为么之前更过分的事儿我都能忍,怎么这么件小事我就蹿了。后来被狱警拉吧开,关禁闭,写检查,开会时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念,罚工资,扣分儿。事情完了,监狱给我换了一新床单,三天之后我又哭着喊着求人家把我原来的换回来了,因为铺着花花绿绿的新床单我会整夜的失眠。我把旧床单轻轻铺回床上,脏了的地方塞到床边下面,然后舒服地大字型趴上去。
睁眼看看,是蓝白相间的方格子,拿脸蹭蹭,是棉布洗过很多次之后才有的那种柔韧。就像我的灵魂曾经栖息过的地方。
犯人在监狱都有户头儿,家里人可以打钱过来。监狱里面的东西死贵,十几块钱的方便面还他妈的是山寨版的,饮料完全不能喝。所以我很少去买东西,偶尔买烟,还得偷偷找一个叫九叔的。谁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只知道他不是狱警,大概就是工作人员吧。他那儿的烟保真,就是贵,一根儿就得几十,可是别人弄不来啊!我都是成包的买,有次他问我,“安然,你怎么那么有钱?”我笑着回答,“我对象能挣。”后来连监狱里的领导都知道,我家富裕,我的账上一直没下十几万。不过如果我买烟买得太频繁了,他就会不卖给我,理由都懒得跟我讲。
每个月会有探视,监狱里比看守所管得严,得直系亲属啥的。可是杨晓飞每次都来,后来吴越也经常过来,当着狱警的面儿我又不能问。出去之后他们告诉我,给开个证明了就行了,简单。
开始两次只要一听说探视的有韩暮雨,我干脆都不出去。后来暮雨也就不来了。一直是杨晓飞往这儿跑,给我带衣服、鞋子和监狱里买不到的日用品什么的。老爸偶尔也过来,可是,据杨晓飞说老爸看过我回去就得生场病,也就尽量少让他来了。
杨晓飞会为我带来各种消息,主要也就是他韩哥的,事无巨细,从见面一直说满二十分钟。我跟他最常用的口头禅就是,“跟你韩哥说……”告诉他别太拼了,别太累了,别又被人害了……杨晓飞老问我,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我说,我不敢呗。杨晓飞就无语了。吴越有时候跟杨晓飞一块来,他主要是告诉原来单位的情况,据说事情发生后,银监局和人行都下达了处分,支行行长降级,总行行长检查,全行三年内不发奖金,所有员工当年工资下调百分之三十,我们支行的下调百分之五十……真是作孽,所以,坐牢真是便宜我了,要是不坐牢,出去会被同事打死吧!
不过,即便被打死,我还是想早点出去。听说写文章也能加分儿,我没事儿就去监狱一个阅览室看书,后来还真憋出来几篇文章。不过,倒霉的事儿也有。那天我翻着一本诗词集,正看到王勃的《滕王阁诗》:“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其中“珠帘暮卷西山雨一句”让我无法淡定了,原来是出自这里。这么漂亮的句子,也就那样的一个人才配得上。当时做了件傻事,我把那页纸撕下来了,结果‘呲啦’的声音太响,被别的犯人听见了,举报了,于是,我辛苦写文章得的分又被扣光。
男人们在一块儿难免有些暴力摩擦,还有些更那啥的。一天晚上睡觉,我就觉得脸上shishi的,睁开眼一看,发现有个家伙居然在我脸上乱啃。他看我醒了,一下堵住我的嘴,舌头伸进来,我愣了一下儿,脑袋嗡得炸开,我推了几下推不动,最后屈膝撞在他小肚子上,把他踹倒。那人居然是平时跟我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个室友,他后来求了我半天,给我认错,说他不是同性恋,就是一时糊涂,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别人或者木然或者冷笑地看着。嘴里残留的味道让我一阵阵恶心,没等他说完就跑去厕所吐了天昏地暗。
我发现我是如此想念某人的味道,清冽到微苦的、带着雨后凉意的味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无数片段在脑子里回闪,每一次,每一次,温柔深刻的缱绻。那天是我狱中唯一一次用到口袋里的药瓶。
吃了药恢复的差不多,我看见那个室友就在厕所门口站着愣,愣地看着我,挺可怜的。想想算了,撂下狠话:以后在他妈碰我老子揍死你,也就没打报告。
结果之后他就特别照顾我,吃饭有好点的菜也分给我,我要是加班赶工他也帮我。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