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
微微亮的天色中仍有几颗被遗忘的残星,散发着暗淡的光。
遥清赤足踏地,推开纸窗,习习凉风灌进,她裹紧了肩上的狐裘。
距她送出家书已几月有余,却仍未见回信,这让她这些日子都睡不安稳。
虽说她与陛下感情愈来愈深,断然不会再重复前世周家的悲剧,但有些事,即使是她,都并不能确切的清楚那齐王谋反的企图里是否有周家的参与。
可从邑都到西北,快马加鞭来回往返也仅仅一月便可达成,怎这信送了如此长的时间。
此时,宫殿的门被打开,秋棠一瘸一拐的跑了进来,手中举着信封晃了晃,兴奋的喊道:皇后娘娘,从西北传来的信到了!
遥清眸中露出欣喜之色,连忙走上前去。
看来那封揭露毒香玉华醉骨的信件安全送至西北的营帐了,这样一来,就会提醒到哥哥身边有心怀不轨之人,让他多加小心。
她连忙拆来信封,信中如往日的家书一般,只是句句问她的好,顺道也在恭贺她得了皇后之位。
遥清秀眉紧缩,前几日才行了封后大典,这消息便传进了哥哥的耳朵,怎得自己的信件却送了三月有余才得来回信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乱糟糟一团。
正当她想着,手里摸着那信件却觉得手感与平常的纸张并不相同,此纸竟要更厚一些。
遥清仔细端详着这纸信封,随手晃了晃,竟听到那夹层中传来异响。
一张薄薄的密笺从中飘出,落在了桌面上。
她拿起来,发现那上面也是哥哥一手飘逸洒脱的行书,遥清绝不会认错。
城外青鸾阁相见。
遥清眸中尽是哗然,再端详那纸家书,这才发现端倪。
原来每行之前,藏头了一道密令。
长极殿,龙纹锦盒,周家被诬陷的证据,速速取回。
她手心布满细汗,如今朝廷中已有不少人开始弹劾父亲和哥哥,她也得知西北一战,哥哥中了埋伏,死伤惨重,未曾获胜,落了口舌。
这几日,陛下也劳心劳神,常在长极殿旁歇息,莫不成是因为要处理周家的事,让她避嫌?
难道前世的事又要重来一遍?
遥清深吸了一口气,忙将那纸书信和密笺丢在炭盆中烧了,连纸灰都戳碎了,再次确认有无留下任何端倪。
可她心中仍不安,问起殿外:琉璃,陛下今日可否要来用膳?
琉璃在外答道:回皇后娘娘,陛下为了西北异族叛乱一事已在御书房中呆了三天了,今日恐怕也不会来。娘娘若有事要传,外头天气凉,奴婢代您通传就好。
西北叛乱
遥清越想越慌,在地上来回踱步。
窗外冷风渐渐凛冽起来,殿中的炭火烧的正旺,发出滋滋的响声。
如果没记错,马上就到了周家即将被发落的时日。
她将窗子重新关上,靠在墙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时间重流,也是这样小雪纷飞的白日。
她裹着狐裘跪在长极殿前,雪花落在她秀丽的脸上,面容里带着隐忍与沉静,冷风夹杂着花香吹拂而来,遥清的发丝轻轻粘在她洁净的脸颊边。
龙靴踩在地上印出底纹,在那皑皑中落下了烙印。
他停在她面前,眼眸中异常冰冷。
瑶妃请回吧。朕不想看见你。
她抬起颤颤巍巍的两只手抓紧他的腿,喃喃的说道:陛下,周家不会反叛,求您收回成命吧。
那你呢?
他弯下腰,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周遥清,你为什么背叛朕?
他孤身而立,如山一般挺拔的脊背微微颤抖,一双鹰眸中布满了血丝。
臣妾没有,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哥哥是被冤枉的,陛下!
因陛下爱端庄女子,她便终日都温柔娴静,即使被后宫的女子嫉妒诬陷,那求饶的话她也一字不提,一句未说。
如今她散落青丝,托簪代罪,匍匐在圣上的脚下,只为求一条家族的生路。
她看到男子的眼底见红,片刻竟快要滴落下泪珠。
给朕送玉华醉骨,去长极殿偷锦盒,你可知,三十万大军马上要兵临城下来夺朕的皇位了?这都是拜你所赐...阿清...
这些日你与朕相处能有多少真心?
这桩桩件件哪件又冤了你?
那声线已几近失控,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却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他将她的下巴捏得死死的,又甩了出去,直起身来。
来人,将瑶妃扶回毓秀宫。
她摇头,不肯放开手,嘴中喃喃道:不陛下收回成命,臣妾才会回去
他冷笑了一声。
果然,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