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主——」
连先帝都公然打趣过关以桑,说她是女娲娘娘门下徒子转世,血脉十分灵敏,能感知仙事、以天命得孕。
「这位是新来的侍郎,」他将那小郎牵到关以桑面前,「母亲姓陈,小名叫宜仙。」
关以桑点点头,「不错。」
等知寒有了两个姑娘后,或许还会不肯让自己絮须,也不会因此与他分居,照旧一对鸾俦凤侣。而他为了表示洁身自好,则要自己主动在她面前服下阴药,断了与她的床笫之欢。
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皇帝每日焦头烂额,只有诞辰当日的私宴上,才能靠在年轻卿子的怀里,朝自己的心腹重臣开个玩笑。
甚至在他晕倒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也不是关以桑的
关以桑点点头,却说:「自然是好事,可是妾身觉得不妥。」
「最近朝堂实在不太平,」她向关以桑举起酒杯,「我就猜爱妃的肚子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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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临安公主叛乱,彼时只是常山公主的皇帝便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既然关知寒没有胎儿要养,那么此事必能顺利了结。
但她又确信这位心腹早已经思考清楚了,只不过是不愿意和皇帝本人坦白。毕竟,先皇将她关入天牢之时,自己是可以帮她一把的。关家大女儿因病亡故,皇帝肩上也要担一些责任。
天佑母皇。
她问过关以桑,因为自己的野心失去了亲生骨肉,这笔买卖到底合不合算,但她并没有得到关以桑明确的答案。
她看得出宜仙与梅知的几分相似,但她也分得清宜仙与梅知的几分不相似。
皇帝停下
这宠爱虽然轻薄脆弱,可聊胜于无。
「文惠帝君与内子有血亲,男系收养不合祖宗礼制。」关以桑回答,「纵然可见千万好,然而……」
不过到了后来,心里自然会生出些无法驱逐的想法。某日看完信报,刚想休息,忽然觉得床榻空荡,又怀念起了被梅知紧紧拥住的夜晚……
「若是个女儿,便让她同昀儿一起念书。」皇帝抬手,「公子则由文惠扶养,将来从皇宫出嫁,如何?」
说罢,便在十五的日子里离开了正君的卧房。
那时关以桑连坐入狱,收尽折磨,皇帝也曾私下安排过年轻的少年,扮作看守的狱卒送到她的房间。虽说那时她有谋逆的罪名,但孕囚总是要网开一面,不能天天在天牢里呆着的。
于林行昭而言,即使是关以桑这,也是他此生最眼红的东西。
如果关以桑当时真的这样做了,皇帝有了插手的机会,或许林家也不至于如此绝情,关家长女也不至于夭折于孤苦伶仃的寒冬。
借口怀孕,将宜仙安排在了偏院,连着几个月都没去看他。
林行昭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拱门之外,心里忽然一阵刺痛。
中原洪水,清河决堤。关外鞑母虎视眈眈,断断数月有将近三十支大小马队侵扰边境。连罢黜临安公主的余党,近日也常常在江南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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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昭又问,「那夫人打算将这个孩子指给他养吗?」
「他并不懂这些,年纪也太小。」关以桑拍了拍林行昭的肩膀,「你要是觉得太累,改日我和他谈谈。」
然而她不肯。
如今又怀上了孩子,对她而言也是好事。
「如何?」皇帝问。
侧躺翻书的关以桑只是抬头打量了一眼,嗯了一声表示知晓,接着便低下头,再不理睬屋内的两位郎君。
就算关以桑不说,皇帝也能看见她思念女儿留下的苦楚。与女儿关系疏远、过度偏爱儿子,还有同林家公子的嫌隙……
终于到了这个年纪,她心里却有了别人。
宜仙是个好孩子,年轻漂亮,而且相当听话。纵然关以桑觉得自己并不中意他,相处下来,却也对他有几分难得的怜爱。
关以桑几次得孕,大夏分别有异族入境、粮场大旱、倭寇作祟、西南地震……巧合的不得太平。这位贤臣确实担得起国之重器一称,几次怀孕都恰好踩在了危急存亡的时候,却偏偏都有她的事情。
然而他与关以桑琴瑟和鸣十多年,那人无言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承诺,也让林行昭暗自生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依附林家做工的百余户清白人家里,拢共有二十七名适龄的未婚男儿,其中一个,也有照水梅树般窈窕的身姿。
「唔……」关以桑沉思了一会儿。
到底是睡在了宜仙的屋子里。
「若是宜仙喜欢,」她指着园中新开的梅花,「改日便在这里修一座凉亭。你也不必总是去找行昭的冰山避暑。」
「知寒觉得宜仙如何?」他问。
想想年轻时真是可笑啊……
皇帝在登基第二年同样失去了长女,然而新帝登基朝堂绝不安稳,自己也只有睡前半柱香的时间思念夭折的凤媛。
天已经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