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到疗养院了。”
季寒城仰在车辆后座的椅背上,整个人还有些朦胧,晏晴天的声音小心翼翼在他耳边响起来。
近日来他睡得太少,只是开车去疗养院的这一段路,他本来只想闭着眼睛休息片刻,谁想到在车辆嗡嗡的震颤中,竟睡着了。
季寒城恍惚着从椅子上坐直,愣怔了一会,还有点没法从刚才的那个梦里缓回来。
合眼只是片刻时间,在梦里觉得真实漫长得仿佛经历了一生,醒来后却只剩下模糊破碎的残片。他梦见江凛从来没有沦为罪奴,也就并没有因这个缘故隐藏身份来到自己身边。一开始送来的侍奴就是晏晴天,他带着晏晴天去了主山…
太具体的细节,在醒来的那一刻就破碎飘散了。但是他只是很确定,在梦里的那个人生里,他尽职尽责地守着自己应有的责任,不敢迈雷池一步,可是一生也没有真正地快乐过。
他收好了自己的任性,任凭他生命中甜得触目惊心的那颗糖果在眼前晃着,却从未敢真正去尝上一口。
季寒城愣愣地怔了一会,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接过晏晴天准备好的冰毛巾按了按眼睛和额角,道了声谢,下了车。
近来几天,他每日都会来季老爷子的病房中坐坐。除了几个个被严加看管不可外泄任何信息的医护之外,清先生只允许季寒城一个人进入老爷子的病房。
根据清先生放出的消息,老爷子每日都会清醒几个小时,而这位太上皇清醒的时候,只愿意见季寒城一人。大伯季啸和堂兄季耀光来过几次,都被不客气地撵在了门外。
“清先生。”季寒城走进病房,向床边的老人家打了个招呼。
闵清近日来日日守在病床边,原本斑白的头发已经白遍了,整个人似乎在几日内又衰颓了一些,见了季寒城来,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把门关好。
季老爷子并没有真的苏醒,只是偶尔短暂地睁开眼睛。
“医生说这两天差不多该醒了…又说这场病,一点麻黄碱只是诱因。后面真正的原因只怕已经日积月累许久。”闵清叹口气。“我叫人把老头子日常吃的用的都拿去检验了。”
季寒城也点点头。“夜翼说,今天出入疗养院的有生面孔。后面的人差不多该坐不住了。”
虽然季老爷子并未真的苏醒,但闵清在老爷子相关的事情上从来说一不二,放出老爷子清醒的假消息不难。主山不愿看到季寒城继任季氏家主位,因此,便索性做出季老爷子每天只愿与季寒城相谈甚欢、不知说出多少机密的假象,看看对方会对此有什么举动。
清先生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回身把杯里残留的枸杞茶倒在了病房窗台的一盆柿子椒里。
“你再不醒啊,你这盆儿日本进口的高级辣椒可就要被我浇死喽。”清先生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又去茶水间倒水。有时季寒城在的时候,清先生会去花园内散散心,半个小时才回。
季寒城望着老先生的背影,微微扬起唇角。
上一次在别院看见清先生,他就曾想过,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个人陪自己到老——那时候他心里隐隐描摹的,是江凛的模样。
那个人上了年纪会是什么样子?是自己梦里那样,腰犹自挺拔,却由于想的事情太多,早早灰白了一片头发?
坐在老爷子的病床前想了一会,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季寒城回身关好门,走出病房,门前是一个穿着护士装、戴着口罩的女孩,身上胸牌什么的都齐全。
“医生嘱咐,给老爷子补充营养的牛nai。”护士姑娘端着托盘,彬彬有礼地交到了季寒城手上。
“好的。”季寒城接过托盘,又回身关好了门。
片刻后,高级私人病房内传出了一片纷乱、喧闹的响声。
杯盘破裂的声音,椅子翻倒的声音,沉重的人体摔倒的声音,还有医护的惊呼:“季少主,您怎么了!”
“快点来人!快点!”
随即是纷繁的脚步声和跑动声,惊惶失措的工作人员匆匆来回,高大的青年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躺在带轮子的手术床上,几个医护满脸汗水,推着手术床与各式仪器,扶着输ye架向抢救室疾跑。
“可能是误服了什么东西,快点,洗胃……”
“心率不对,准备除颤器!”
医师抹着汗指挥着,手术床很快被推进了抢救室,关死了门。
抢救室外亮起红灯,响起一重一重的要求药物和仪器的呼叫声。而堆满了昂贵仪器的手术室内,十分意外,两个跟进来的穿着医护衣物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却并没有那么紧张。
“少主,这里没有别人了,您可以起来了。”一个声音响起来。是陆离,戴着眼镜口罩,几乎把脸挡了个严实。
而季寒城仍然闭着眼睛,没有出声。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极了,连嘴唇都没有任何血色。
“……少主?”陆离的声音有了点惊惶,向另一个本来想离开的人看了一眼。
那人一怔,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