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闵湘打过交道的人大多知道,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闵湘唯独有一天是手机关机找不到人的状态。
那天是清明节,古来祭奠先祖的节日,同时又是闵湘祖父的忌日。
每当清明,闵湘独自散步离开家,早出晚归,前往南郊的景山,在墓前沏一壶清茶,来陪她爷爷说说话。
三个孙女里面,长孙闵湘是最受她爷爷喜欢的。老人家对长孙自小寄托重望,老人家慧眼独具,闵湘也是出类拔萃的。她硕士毕业后掌管公司三年有余,那些背地里对她嫉妒诋毁的言辞因为她出色的能力与业绩而化为泡沫。
闵老先生偏爱的长孙,当之无愧坐起至高宝座,成为新一任的家族掌门人。
天微微亮时,细雨蒙蒙。衬衫西裤的墨黑身影背包走进陵园。闵湘在祖父墓前站定,目光戚戚然,她深深鞠躬,之后单膝跪下来,仰视慈祥微笑着的祖父。将茶具与热水瓶从包里依次取出,轻放在墓前,从烫壶、温杯开始,仔细动作,为祖父泡茶。
闵湘的茶艺是爷爷手把手教的,她对茶的感情也是从爷爷熏陶下经年累月积淀。爷爷走后,闵湘很少动整套茶具,或在家里为长辈泡茶,或每当祭拜爷爷时,为老人家泡茶敬茶。
“这是您爱的明前龙井。还记得您走前说,舍不得这一口,也放心不下我。”
闵老先生离开的那一年,闵湘将要毕业,她进公司设计部实习,背地里受到不少闲话。老人家气急了,心脏病加重,没能看到长孙掌家就西去了。
“您的长孙长大了,您应该能放心了。”闵湘停下手里的动作,眼角涌出一串眼泪,含泪抬起头,面对祖父强颜欢笑,“我一定会守护咱们的家,照顾好长辈和妹妹们,让您安心。”
闵湘将泡好的茶低斟入杯,为爷爷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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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商务车爬上盘山路,在陵园附近车场停泊。闵志高与江水蓝夫妇搀扶老太太下车。闵京从后备箱里取轮椅,老太太执拗不坐。夫妇俩搀着老母亲走在前面,闵京与闵菲姐妹缓步追随在之后。
闵湘的背影出挑,闵家人一行走进陵园就注意到。
老太太腿脚愈发不灵敏,她执意要自己走,在儿子儿媳搀扶下一阶阶爬石阶,转身招呼闵京闵菲两个小姐妹,要她们先走,去为姐姐撑伞。
闵京闵菲绕过长辈快走去爷爷墓碑前。闵京闵菲将伞放一边双双鞠躬,随后又举起山为姐姐撑起。
闵湘伸手将伞柄推开,她眼眶泛红,声音低哑,“爷爷淋着雨,我撑什么伞。”
闵京闵菲听来羞愧,拗不过姐姐,纷纷将伞收起,轻放小路边,陪姐姐伫立着。
直到父母搀扶祖母赶到,子辈孙辈神色悲戚,向闵老先生齐齐三鞠躬,而老人家扶着墓碑,喊了句“老头子……”就泣不成声。
老太太身体不好,老风shi严重,小辈不忍见她触景伤情心里难受,献花祭拜之后,闵志高就说服老人家离开。
老人家目光哀伤,由儿子儿媳搀扶,颤巍巍地走。
闵京闵菲明知到劝不动闵湘同归,开口问闵湘,果然见她坚决摇头。
闵菲要将自己的伞留给姐姐。闵湘执意要她拿走。
姐妹俩追上长辈一行,江水蓝扭头回头望了望,只见那姐妹两个各自撑伞回来,抿唇不悦,压低声对闵京说,要她去车里取伞回去送伞。
闵京轻轻点头,快走去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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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早早就到陵园了,在闵湘之后不久。她从陵园入口进来,沿着另外一条石径向上,先去祭拜了自己的爷爷,之后,躲在墓碑后等到闵家老少离开而独留下闵湘,她才现身。
祁连轻轻提步走到闵湘身边,唤她:“湘姐姐……”
闵湘身影落寞,祁连没看到她泪洗的眼睛之前就心疼不已。
“你看望过祁爷爷了?”
“嗯,我为爷爷和闵爷爷各自准备了一捧花。湘姐姐,我能不能为闵爷爷献花?”祁连轻声问闵湘。闵湘没有回看她,独自起身退去一旁。
她低垂着头。祁连隐约发现什么,献上洁白的花束之后,转去她身边,从休闲裤口袋里抽纸为她擦眼泪。
“没关系。”闵湘按住她的手。祁连执意捧起她的脸,“我不想你不开心。”
“我想,闵爷爷也不想的。”
闵湘一时恍惚,眼底泛起泪光。
闵京去而复返,隐隐看到两道身影立在爷爷墓地前。她当自己眼花,揉揉眼确信她姐姐身边出现了一个人。
看似还眼熟。
闵京赶忙踏上石阶,快步赶去。走近时候,一时气血上涌,忍不住高喝一声:“祁连!”打破陵园的肃穆氛围。
祁连扭头看,看到闵京气势汹汹赶来,下意识往后退。而闵湘在妹妹逼近时候呵住她,“闵京,陵园里不许吵嚷!”
闵京逼近,闵湘伸手阻拦。闵京气哄哄瞪视祁连:“姓祁的,有本事你滚过来!跟我出去!我不踢残了你,我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