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出租车里,脑中却混乱得像被塞进了一万年的风雪,它们在我的思绪里呼啸,要将我所有的认知与理智都摧毁。
在离开事务所前,房律师告诉我,四个月前,李竭发现周曈在准备护照,并且已经在海外选好了房产。周曈打算出国定居。
李竭甚至想过放她走,毕竟十几年的夫妻,他们利用过彼此,可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直到他收到塞进他皮包里照片,发现周曈仍然和邱荃英在来往。和周曈的几次争执后,他才彻底明白自己是被利用完就丢弃的棋子。
李竭破罐破摔地决定举报这些年周曈利用自己为邱荃英挪用公款的事情。却被邱荃英抢先了一步。他写好的举报信,一旦上交,反而会成为他挪用公款的证据。因为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才能清楚这么多细节。
李竭才明白这一场算计,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的。
房律师说,要彻底摆脱挪用公款的罪名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能证明李竭是被周曈和邱荃英欺骗和利用,法官一定会从轻处理他。
而李浅良和邱荃英的血缘关系,就可以证明邱荃英在十八年前就和周曈有无法摆脱的关系。
如果李竭没有死,这场官司他们有把握赢。
房律师又说,李竭死了,他的举报信就成了字字泣血的遗书。我们仍然可以用怀疑谋杀提起诉讼,彻底调查周曈谋害李竭的案件。
可假如那具尸体不是李竭呢?我怔怔地问出口。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确认过了吗?
周曈带李浅良去认尸,她本可以认出那就是李竭,但她偏偏选择用法医鉴定的方式。在见到房律师之前,我不明白是为什么。可现在一切都说通了,这就意味着她早就算好了,只要鉴定结果出来,李竭的身份就无法被证实,李竭的死就可以石沉大海。
而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证明李竭是李竭的人。
我告诉房律师,我只是自己确认了李竭的身份。但没有告诉警察。
房律师问我是不是有所顾虑。
是,我的顾虑是李浅良。但我没有说出口。
我不认领尸体,是不想让李浅良知道我的存在。
现在,我更不想他知道他一直尊敬和爱着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他的父亲。不想他看见他母亲的卑劣。还会有多少伤害呢?我没法估量。
我不想让他面对这些。
房律师虽然不知道我在顾虑什么,但他尊重我。遗体认领的期限是三十天。如果你真的决定不去认领他,我们就无法以谋杀案提起诉讼。但我依然会以挪用公款罪去举报邱荃英和周曈的。
房律师潜心了二十年,他的隐忍和决心,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更让我无法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以他一己之力,是很难敌过贤新金融的。
无论做哪个选择,李浅良和都是绕不过去的关。
李浅良是周曈和邱荃英的儿子,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案件最大的证据。
我会去认领尸体的,我向房律师保证。只是我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车窗外,城市的高楼仿佛要向我倾覆而来。
如果当初我预料到自己今天会面对的一切,我还会来这座城市吗?躲在真相后面无所顾忌的恨着李竭,和知道真相后对他只剩了怜悯,究竟哪个结果对我来说更容易接受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响起,我摸出来看,是方溪打来的电话。
李郄,你今天怎么没去齐老师家画画?他等了你好半天。
对不起,我这几天有些事情,不能过去了。你替我向齐老师道歉,好吗?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可以跟我说,我一定尽力帮你。
没事,就是一些私事。
李郄,有需要,随时联系我,知道吗?
方溪,有,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
之前我带朋友去看画展,他的母亲买了几幅画,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有,你需要是吗?我一会儿给你发过去。
好,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我看着中断的通话页面陷入了沉思。
在这座城市,我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以后,我遇到了很多人。李浅良,方溪,那个讨人厌的齐宽,还有齐老师和师母。
李竭的事,是横在我面前无可回避的高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我可以把墙推倒。
周曈,她就是那堵墙上最危险的那块砖。
我让出租车司机将我放在了李家巷子外的街边,走进那家我常常买牛nai的便利店。
方溪将周曈的号码发来了。
我照着电话拨打过去。
喂?是谁?
阿姨,你好,我是雯思思。
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我不会让你见李浅良的!她的语气很愤怒。她对李浅良的保护让她对我的防备几乎到偏执的程度。
在她正要发作的怒骂声开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