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开始累了。
杜凌霜脚底踩着铁蹬,双腿夹紧马腹,强撑着支起身体,尽力让脆弱的部位离开编着麻绳的坚硬马鞍。
身下的乌驹喷着鼻息,停止跳跃,踱起步来,清亮的蹄声叩击众人的耳膜,杜凌霜依旧面若冰雪,没有分毫松懈的意思。
但这亘古不化的冰层有了消融的迹象,高大健硕的乌驹每走一步,就会伴随一声银铃碰撞的叮当脆响。
他发间的梅簪早已在颠簸中不知去向,一头墨发流水般倾泻下来,在刚才激烈的驯马中从肩头滑落,有几缕被风吹乱的碎发遮掩了视线,迫使他侧脸皱了下眉。
换做旁人看起来多少会狼狈落魄,可马上之人尽管穿着轻浮艳丽,扯碎的布料遮不住光裸的小腿与青紫的膝盖,却依旧有种凛然的傲气,散落的长发反倒抹去了他身上被无数规矩教条束缚的痕迹,让简傲跌宕之感愈发鲜明起来。
杜凌霜在簌离山度过了相当漫长的岁月,再清楚不过这些生灵的野性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压制,生在仙界的灵物尚且如此,遑论魔界。
果不其然,身下的乌驹喷着鼻息踱步片刻,突然猛地腾空而起,嘶鸣着高高撂起后蹄,它马头下低,整个身体近乎垂直。
即便带着护具,穿着专门骑马用的服饰,搭配上好的马鞍,驯烈马时都会受伤,修为尚浅被甩下来伤筋断骨的比比皆是,更何况杜凌霜仙力被封衣饰单薄繁琐,身下坚硬的马鞍甚至还捆着粗麻绳。
一切都翻转过来,身上的薄纱因为重力下垂遮住了视线,视野中的画面被蒙上一片刺目的红。
他的下体撞上马鞍又极速向前滑去,早已蹭破的脆弱私处在麻绳上留下一道血痕,杜凌霜强忍住酷刑般的痛楚,在乌驹腾空的瞬间迅速收紧缰绳,绕在手中的缰绳将他的掌心勒出红印来。杜凌霜不顾娇嫩的xue口蹭上粗粝的麻绳,在乌驹撂蹄的那一刻双腿牢牢夹紧马腹,即便这样,他还是险些被甩下去。
但这乌驹终究未能如愿,即便它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摆脱身上的人,只得气喘吁吁马腿发颤地放缓了蹄步。
杜凌霜额前的薄汗已经濡shi发丝,除了大量损耗的体力,更多的是疼出的冷汗。
眼见着那乌驹已用尽浑身解数,苏洛不甘心让马上之人白白出了风头,一转腕,从袖中飞出一枚银针来,那银针钉在马腿上,受伤的乌驹嘶鸣一声,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
顷刻间,它便驮着杜凌霜奔出很远,发狂的野马在复杂的建筑与宫墙间穿梭,魔族之地没有什么琼楼玉宇,不似仙家般澄净明亮,道路与宫殿都是压抑厚重的玄色。乌驹一路发狂般地横冲直撞,很快就将尾随之人纷纷甩开。
杜凌霜勒紧缰绳,却根本阻止不了身下受伤的乌驹,视线一片颠簸,冷汗早已洇shi了衣裙。两旁的万千宫阙变幻着,周围的景物逐渐变了样,什么鸣鸾宫,七煞殿,全都随着它奔腾跳跃间远去了。
虽然离了主峰,但他远没离开魔界的范围,越往偏,越往高走,道路就越险恶,四周云雾漂渺,漫天云海顿如雪浪翻卷,波澜壮阔,无以复加。
这一路上起先是有人阻拦他的,可当那些魔族之人看清这是进贡的马,而且马上之人还是那个尊上新带回来的男宠之时,便纷纷犹豫了,就在这犹豫的片刻,骑着乌驹的杜凌霜早已不见踪影。
身后的人追着追着,不知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便渐渐没了声音。
顶着凛冽寒风,一人一马即将到达峰顶,突然,一股强烈的魔气扑面而来,四周是无垠的冰雪荒原,充斥着肃杀之气,衬得这鸦黑的魔气愈发可怖,伴随呼啸割人的风声,它们刹那间将杜凌霜包裹缠绕,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甚至神智都开始受到影响。
这魔气中饱含嗜血的戾气,仿佛能令人听到无数亡魂的哭嚎与哀鸣。
前面有结界。杜凌霜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被这股魔气影响,努力想要看清前方的景象,一个漆黑的屏障拔地而起,遮天盖日,甚至将这呼啸凛冽的风雪都骤然切割开了。
离结界越近,血腥气越浓重,仅仅是靠近便已让杜凌霜遍体鳞伤,黑色的魔气薄刃般划开他的皮肤,那件碍事的衣裙早就破败不堪,洇上深红的血色,可身下的乌驹还在不停地向前冲。
那针上有毒,杜凌霜皱起眉,会让中毒的生命陷入癫狂失去理智,又或者是这结界产生的影响,所有靠近的活物都会被无法避免的旋入结界,那黑色屏障下的不仅仅只有雪,还有无数生灵的白骨!
再这样下去会被切成碎片的。杜凌霜神色凝重,却并无慌乱之意,眼见他们离结界越来越近,快要撞上的那一瞬间白光乍起,腕上的镯子嗡鸣作响,终究没能抑制住杜凌霜掌心的仙力。
白光剑刃般凝聚成一束,尽管这光芒同遮天盖日的屏障相比如黑夜星辰般微不足道,却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醒目,即便是残破的碎钻,也依旧坚硬锋利的将结界割出了口子。
黑色的屏障裂开一道微小的罅隙,身下的乌驹驮着他越过那道缝隙,破口瞬间便闭合了,顷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