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了血的靴子在地板上拖出一串低闷的沉声,来者艰涩地亮出了在他掌心攥得污迹斑斑的通行证——下一秒制服笔挺绶带雪亮的警卫们喀然收枪。仿生机械生命体们齐刷刷抬臂挺背,声音洪亮、划一、坚定:
“参见指挥夫人!”
“……”
森鸥外往监控里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你好恶心。
自动舱门无声滑开,Yin影沉沉披上了他的肩膀。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室内明沛的光线,鼻尖就碰上了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件:
“医生你看!!!是你种下的马醉木喔!!!我说它昨天怎么抽了绿芽——原来是知道妈咪要回来了!!”
森鸥外用通行证把怼到自己脸上的树叶推到一边,“……我当初种马醉木是为了毒死你。”
“呜呜。怎么一见面就说这种话……算了、医生贴贴——”
“别犯贱,离我远点。”
“啊,这样说话令人好伤心的OK?”男人把手从森鸥外的衣兜里抽出来,卡着医生的反应速度闪到了一边,“我是手术刀小偷——咦?这里怎么弯掉了。”
森鸥外已经非常能够忍受这个神经病。他面不改色地坐到沙发上,故意让沾了尘土和血ye的衣角蹭脏家具雪白的皮面,“……打架打的。”
“哇,战损限定?”男人毫不介意。他四仰八叉地坐到森鸥外身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扭曲的刀柄,“嗯嗯嗯,医生的味道。”
“……。”
普通人真的能变态到这个地步吗……森鸥外表情空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不过——”
男人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爆发的信息素裹挟着狠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森鸥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按倒在了沙发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海腥味压得他几度喘不上气。医生下意识扳上对方的手腕,好不容易才从溺水般的窒息感里捞回了自己的声线:“混账、放开——青川将彦!”
直呼大名并没有改变对方的行为——这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森鸥外之所以能让青川将彦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是因为医生很久之前就搞清了一件事:青川将彦没有爱,也不会喜欢别人。非要说起来的话,那么他爱的是寄托他的爱的载体——他根本不会为了别人产生喜怒哀乐,这个神经病从里到外都是冰的。
“男性,Alpha,信息素大约是烤栗子或者shi木……不、不对,隔太久…闻不清楚。”
他的目光淡漠而Yin郁,手术刀一直从医生的喉结划到锁骨,“你和他做过。”
森鸥外强行压住了自脊背翻涌而上的恐惧,缓慢扬起的睫羽好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没把您毒成哑巴,真的称得上是一大憾事。”
“你被那个男人踹了?”
“是我踹了他!”
倘若医生是只猫,此刻一定炸成了剑背龙。青川从没见过森鸥外这样失控的神态,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猝然面无表情地挥起手术刀割破了医生的衬衫,在苍白的肌理上深深刻下一刀。血珠随着刀刃的挥舞甩在一边的马醉木上,森鸥外疼得一个冷颤,膝盖抵上对方的小腹,抬手就去揪青川的头发:
“当然做过。他当时可是我 男 朋 友。”
森鸥外第一次和青川将彦说话的机缘十分……社死。一句话总结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审美差距永远存在。
——彼时中央联邦与地区之间还没有发生摩擦。鲜血、硝烟和死亡离他们太远太远,远到只能在课本中认识执掌暗中秩序的港口黑手党、远到学生们可以趁着融融春光尽情地翘课踏青。矛盾和纷争纠缠在不起眼的角落,军事培训基地惺忪卧在平静的黄昏里,交谈和笑声被翩然而来的浅风吹上浩渺无尽的苍穹。
森鸥外把三枚Jing致的银币放到工具人手里:“拜托,请叫图书阅览室三楼里那位银发的、高高的、很帅气的——擅长战甲系数回归分析的学长出来一下,我有问题想要请教。”
工具人连连表示这怎么好意思、当然会帮你、包在我身上,转身踌躇满志地进了图书馆。不一会青川将彦打着哈欠走出来,声线里隐约露出清梦被扰的不悦,“您好,找我什么——”
他呼吸微微一滞,连语气都缓了下去,“……事。”
稚嫩、未经世苦、白纸一张。
学校主管对于将真正走上战场的机械预备生一向严厉。冗长的纪律表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只能穿特定制服,无论男女都要在腰侧的滞缓装备上佩好重达三十七千克的机泵动力剑。比起别的专业,他们系像是一锅沉默的开水,每个人都把自己活成了一柄无声的武器。浅喷了一层柑苔调香水的Omega垂眼安静地立在色彩单调的世界边缘,修长凛冽的指尖在智控屏幕上戳戳点点,直到被那声不算友好地问候叫得扭过头来——夏风缓缓梳过森鸥外的发丝,Omega紫色的瞳底渐次映出黄昏里遥远的云霞。
金属天地间乍然绽开了一朵白色的、清秀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