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镇双目一动,冷声道:“接着说。”
是那人,昨夜在牢房中搭救他的人!
他垂目静待片刻,见刘鹗仍是咬牙喘气、瞪视不答,竟也不怒,反是轻笑出声。
他悚然一惊,忙贴着墙直起身子,却见眼前一片漆黑,实难辨清周遭景象。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在刘鹗心内渐缓之际,黑幕之中突现出一个人影!
刘鹗不免想到那白衣男子临走前的目光,瞧着分明是不怀好意,他惴惴想到:他将我留在这处,莫不是留待时机再来杀我!
刘鹗喉中发哑,已是叫不出声,只得缩着身子靠在墙边,企图躲过一劫。可在他半昏半醒之际,却听得一阵熟悉却古怪的响动,好似有人踩着落叶、缓步前来……不对,还要更轻微些,便像是、像是游蛇滑行之声!
“那人姓甚名谁?”
萧镇嗤道:“你一月间从牢里逃了三回,难道次次皆是此人相助?”
萧镇提脚一踹,这回却是踩在刘鹗胸口处,只听他含笑回道:“我贯喜杀人,却又不愿招惹官府,只得寻些蟊贼抢匪来杀,不想我昨日刚见着官府告示,今日便遇上了你这小贼,想来是你命中该有此劫。”
黑影猛一转身,清冷月光洒在他面上,首先映出的便是一双明亮的眸子。此人长相实是不俗,却不同于萧镇那般冷漠锐利、难以接近,反是颇为惹人怜爱,尤其是一双杏眼,更为其添了几分乖巧稚气。
“啊——”刘鹗惊骇大叫、涕泗横流,甚么求爷爷告奶奶的话都滚出喉来,却不见那黑影听他苦叫、亦是后挪一步。
“庙前热闹、庙后偏僻,此处哪来他人?说来这还是你自掘坟墓,你别处不去,反是躲身于此,究竟为何?”
只是任由他思前想后、惊慌忧心,仍是未等来救兵,竟是一待便待到了日落天昏之时。观音庙后更显安静,连原先前殿中隐约可闻的人声也尽数散去,只剩暗处不时响起的虫鸣之声。
“当真是没用,早知便不选你了。”黑影轻哼一声,出口的声音却是年轻,“定是萧镇将你绑了,他去了何处?”
然而他一贯以冷面视人,这般发笑,更是惹人心慌。这刘鹗虽是胆大,这回亦是心生惧意,只得故作凛然、强自说道:“你这捕头厉害,我刘鹗认了,只是你拿了我问官寻赏便是,多说这啰嗦话作甚!”
刘鹗不惧捕快,却是怕极了这般冷面杀手,听罢他言冷汗直冒,直扭着身子往外爬,口中大喊道:“救命啊,救命——”
——若非萧镇与他幼年即识,只怕也要叫他骗去。
那人似是有些犹疑,许久后才缓步走近,刘鹗见之大哭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这人眨了眨眼,眸中笑意溢出,也将其左眼眼尾处那颗细小红痣略微撑起,瞧着更是无辜灵动。
刘鹗吞咽道:“……我未见其面、不知其名。”
黑影语调更显烦闷:“他总是这般,只怕又要寻他不得。”
萧镇听言不语,反是刘鹗担忧此人不信,急急接道:“昨夜我在牢中睡着正好,哪知半夜突闻怪声,一睁眼便见牢外立了个黑影,黑黢黢的、怪是渗人,我扯声大叫,却无衙役过来,只有那黑影来回踱步。他、他生的高挑,我却瞧不清面孔,那人也不说话,只、只将牢房钥匙往里一丢,便不见了踪影!待我逃出了牢房,才觉手臂又麻又痛,掀开一看,竟是叫人刻了血字——那人命我将官老爷们引至此处!您若不信,自可掀开我衣摆瞧上一瞧!”
刘鹗听言面露惧意:“那你捉我作甚?”
刘鹗苦着脸求道:“哎呦我的爷爷,该说的我都说了,咱就是个寻常小贼,何劳您杀我取乐呢……”
刘鹗听言面露惊慌,却是惴惴不肯开口。
,只转步环视一圈,又沉声道:“你既逃出大牢,又怎会躲到此处?”
听他语气渐厉,刘鹗也是汗流如注、惊慌不已,只好回道:“我受人搭救,那恩公叫我将官衙的捕快引来城南观音庙……”
刘鹗虽不知萧镇是谁,却也能大略猜出,忙答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那、那人也未说些甚么……”
他骂骂咧咧许久,双手背在身后解那粗绳,这原本是他的看家本领,刘鹗自然未当回事,哪知这绳子极是难解,他磨蹭了许久也未解开,而这人山人海的观音庙后竟是荒地一片、久久无人经过,他这时才心中一震、发起慌来。
哪知他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人声响起:“——沈念,又是你。”
沈念一见他来,既惊又喜,忙朝他招了招手,忻然笑道:“仲亭,你是来寻我的吗?”
萧镇见状竟也不多追究,只是背过手去,又在这庙后细细打量几眼,这才闲步而去。那刘鹗还叫他捆在墙角,见他要走又喜又惊,待这人身影隐去才破口大骂道:“真他娘的晦气,早知逃了便好,还听那畜生说甚么鬼话?说甚么留这儿能发财。呸!待我碰见那龟孙儿,定要剁上几刀!”
那人却道:“谁说我是县衙的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