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原型这个任务,越做越让它困惑。
不是说它想比较什么待遇。他们之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常有一些摩擦。它总是担忧自己做得不如普通的复制体,所以忧忧无法投入。
可是如果它真这样问,忧忧却不会给出什么答复,扯个话题就过去了。
有时候它又觉得忧忧对自己太好,它受之有愧。
记挂着7号的数据和31号的安危,下位复制体很配合复健治疗。
不久它渐渐可以只用拐杖助步。虽然走得不太利索,那个主人看了非常高兴,就像第一次看见人走路一样高兴,让它怪不好意思的。
“很好。”长发主人站在长廊立柱前,像是尚未完工定位的一尊雕像。“来,到哥哥这儿来。”
它扶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过去。“慢一点。”那主人张开手,很耐心地等。最后几步,它脸上微微沁出了汗珠。
“真棒,舒。”最后一步,忧忧抱住了它,带离地面。“我们舒是最勇敢的。”
廊柱上垂下的常春藤在他背后随风摆动。
忧忧的事务也多了起来。光逝武器的发射似乎打破了庄园和外界的微妙平衡。即使那轨道炮的发射严格来说与他无关,但在外人的想象中,一定也是这主人心血来chao。
前前后后有许多人来探他的口风。他也一改近年来完全避世的作风,与人周旋几回合,不肯定也不拒绝。
当然还有一类东西是免不了的。庄园有一个特殊部门,专门收集舒过去使用过的物品和相关信息,经过层层筛选再上呈。过去主人对这部分很上心,如今竟然堆积了很多汇报没有过目。
下位复制体得到更多自由活动的时间,首先在附近的几个电力充足的地方踩点,偷偷充足了几组电池。然后它很沮丧地发现,庄园里那些漂亮优雅的座钟都不见踪影,连它最喜欢在图书室偷看的钟表收藏拍卖图册也是空的。
“不行。”那个主人的底线有时候非常分明。“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职责。”
他们相处也不算非常和谐,也有摩擦。但这个时候主人反而提起那个虚无缥缈的职责了。其实忧忧根本没有给它规定过,怎样做才更像舒,完全任由它发挥。
【你可以给我更清晰的指令。】它掰着手指,试图讨价还价。【然后作为奖励给我……放心,我不让你发现,会躲起来偷偷翻看的。】
“不行。”看着它鬼头鬼脑的样子,忧忧的眼波转动。但这事没有任何余地。“我可以给你其他奖励。但舒是一个人类,不该对钟表那么感兴趣。”
【讨厌的人类。】它咕哝了一声。
“是啊,讨厌极了。”
——除了那个决定世界命运的开关,这是他们交易的另一个基础。
下位复制体问他,为什么要它扮演原型舒。
“你放心,我和你一样恨他。”那主人眼神幽深。“你不是想要抓到第一虚拟体么?只要你配合我扮演舒,让人以为舒真的苏醒了,第一虚拟体很可能会上钩。”
它并不怀疑他恨舒。这个世上如果有谁最恨舒,非他莫属。有时候它觉得,他对复制体如此体贴,只因为那是复制体罢了。
对于原型舒,他恨不得要当面毁灭世界呢。
【那好吧。】它眼珠转了转。和这个主人谈判是很艰难的。【那我换一个。我想进入庄园的实验室。】
忧忧的瞳孔紧紧一缩,几乎没能控制住表情。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让他后悔的事,允许舒去生化公司就是其中最追悔莫及的一件。
*
那时他们从疗养院回来不久。
舒天生有一种癔症,能听到特殊的声音,在过度痛苦时变换人格。虽然后来人们明白了,那不是癔症,而是那个高级思维体的声音。
忧忧一直催眠舒,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听不到“声音”的普通人。可随着他越界强占了舒,癔症爆发的舒开始惨烈自残。
为了避免舒那种奇怪的癔症发作,他忍痛疏远了舒。不过这次舒并没有再追过来。
从被一人丢在那个河边,从没有见面的生日,舒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毕竟他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弟。
【哥哥很厉害,哥哥也很忙。】秘书回禀,舒有时候在家也会自言自语。【舒要乖一点。不要总想着打搅他。】
一切都好像走上正轨。没有不能宣之于口的依恋,也没有曾经一遍遍承诺的永不分离。
宴会那么热闹,但他的生日只有一人度过,和一束角落的黄玫瑰。
戒断毒瘾都有时间。忧忧只能等待时间。然后等到百年之后,他要抱着舒的骨灰一起火化安葬。永远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这样过了一阵子,舒寄来一份合同。
秘书最害怕舒有动静。因为忧总下令这个弟弟的消息都要搁置,又心神不宁。舒也很懂,从来只留言。
这份合同似乎十分重要,舒留言说当天需要回复。天色变黑时忧忧靠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