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粲缩在床头卧伏,略微抬眼迎上对墙的空调冷风。
旧小区的隔音很差,单隔一堵墙几乎无法阻隔分贝较大的话音,幸运的是他们住的是走廊最顶头,只挨着的一户原先住的是一个独居老人,安静地没半点儿人气。
秦景川从厨房擦干净手出来,看见程粲闭着眼扒床头,“在找什么?”
声音不算大,但还是压过了文件夹上下交叠时所特有的塑料皮摩挲的细微响声,是程粲耳朵很熟悉的响动。
“有蚊子。”
眼球映着的白墙范围骤然扩大,程粲颓丧地往后一坐,把鼻尖上的蹭上的白墙粉抹干净,残留的粉料味道让他又陷入心悸当中。
他无法接受沈恣真的会住在他隔壁这个事实。
但又说不上为什么不接受,是不接受沈恣靠近自己,还是不接受沈恣住在一个上楼要踩钢板,厨房和卧室没隔断,绒地毯没遮住的地方是灰突突水泥地的屋子。
程粲抓住自己内心的不安和心虚放不下手,隔了两分钟才意识到秦景川第二遍的问句,磕磕绊绊地应答,“是、是他……”
秦景川双眉微抬,好心性地拉了板凳坐在程粲的对面,他觉得有必要和程粲聊聊关于“他”的事情。
“你想说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到小半米,床边白毯的毛尖儿被程粲的脚跟夹住踩揉成一团,他的小腿紧张的并拢,腰和头却想软了骨头似的蔫耷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程粲微微抬头,目光交汇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慌张地避开自己曾经企盼在沈恣身上见及的眼神,温柔的像水。
“他是沈恣,”程粲小声地交代这个有些烫嘴的名字,然后更加小声地解释两个人的关系,“我,我哥哥。”
程粲喘了半口气,忍不住用虎牙啃下唇的薄皮,从齿缝中又挤出几个字,“不是亲的。”
秦景川没再强硬问什么,他跟沈恣只见过草草一面,却完全捕捉到两个人非同寻常的关系,程粲的性子这么软,大抵和那个男人身上强势的压迫感有关。
用盛气凌人形容太不恰当,但那天他看程粲的眼神就像是在盯一个踩到他防线边界的小兽,既克制平静又毫无分寸感的眼神令人很不舒适,好像程粲向来就该屈从他,不得反抗。
程粲察觉到秦景川的目光逐渐生变,他还是将沈恣养他的事情说了出来,但只把自己不跟沈恣回家的缘由归为简单的吵架两个字。
秦景川颧骨抽动两下,眉目凝结着疑惊,看到程粲既心虚又讨好的shi漉杏眼转而又放下了紧锁的眉头,伸手摸了摸程粲的脑袋尖儿。
程粲下意识躲开又把头拱下去的小动作并没有让他产生不愉悦的情愫,反而是有些心疼。
沈恣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养孩子的人。
但切实堆积出来的年月也让他不得不佩服那个男人,养孩子已经不容易,把程粲养的这么乖的大概更难些。
“回头找时间跟你哥哥好好聊聊吧,吵架的话也要沟通一下才好。”
秦景川把空调温度往低再调些,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连晚上也闷的厉害。
程粲不应,假装没有听到,他知道秦景川不会生气怪他,果然在他并不高明的装睡下,身后的脚步也逐渐放轻了。
第二天中午秦景川带汗而归,拎着半袋儿菜,里面的生菜边叶打着皱卷,两个短黄瓜看起来也不如以前买的水脆。
“附近的超市都搬空了,这么快啊,说这边儿小区都没人了。”
往嘴巴里塞最后一口薯片渣的程粲顿时站了起来,把袋子叠两下扔进垃圾桶里后,吞咽几次也能开口说话了。
“我、我去买菜,我知道哪里有卖的。”
“你知道?”秦景川洗了把脸,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反问。
程粲挠了下嘴角,在手机里搜,说了好几家都被秦景川跑过,最后他颓丧的拎起还没满的垃圾袋,低声说,“东边还有一家大超市,我以前去过的,我明天去买。先、先去倒垃圾了。”
秦景川从厨房探头出来,扫视程粲手里面虚虚的黑袋子,不由得轻笑出声,面子上却没表现出什么。
垃圾桶要绕到楼下拐角扔,大热天六楼上下不容易,程粲一早上扔了三次垃圾,是不得不从隔壁路过的。
“好,待会儿吃饭时回来吧。”
程粲应声出门,从小缝中溜了出去,火辣热烈的光灼到了他的脚尖,又毫不留情地将他整个人扑在其中,程粲慢悠悠地低头眯眼往外走,不免往旁边的屋门瞥了一眼。
门锁紧闭,大概沈恣已经走了。
程粲想着就晃到了楼下,憋着气去踩大号绿色垃圾桶的脚踏,还没来得及放下去脚跟,就被一股酸味儿糊了脸,骨筋分明的大掌正帮他掀着桶盖。
脑子混沌着,程粲顺手把垃圾投了进去,桶盖也啪的一声被丢了下去。
程粲急退两步,踩到了一个脚掌,后颈被一把摁住。
日光波转,颀长的影子却像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