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动作很快,两天后便正式下诏,以嘉奖平叛之功为名,擢升大将军李景肃为柱国大将军,地位在大将军之上,但却不掌兵权,同时提高他的封邑户数至一万五千户。大将军的职位,则交给弟弟刘淼。这一手明升暗降,表面上看起来让李景肃风风光光,实际上却把一直以来掌握在他手中的全军统帅权转交给刘淼。
这样一来,李景肃能够随时调动的兵权,就只剩下身边的李氏部族私兵大约五千人。北茹的六大贵族,各自仍保有自己的私兵,不受北茹王和朝廷委派的统帅调遣。刘氏和李氏的私兵最多,各自有五六千人,其余几个部族分别都在三千人左右。
李景肃是抱着觉悟和刘辉谈条件的,刘辉真的动了手,他也坦然接受。本就有意退隐避祸,现在能名正言顺将心爱的人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还顺便解除了婚约,他觉得这交换条件不算太差。至于朝堂内外的议论、亲人的不解、族人的质疑,他暂时都不想去考虑。
诏书下达的当天,他就被姐姐李月柔叫进宫里,严厉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仅丢了军权,我听说就连你与长惠郡主的婚约也被解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何得罪了王上?”
“阿姐不必担心。与长惠郡主的婚事,本就非我所愿。”
李月柔气急:“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你还记得自己是一族之长,不单单是统兵的将军吗!?你又不是也利撒罕!”
“解除婚约的事,跟撒罕没关系。阿姐不觉得,王上其实早已有意将大将军一职转交给自己的亲兄弟,只是时机一直不够成熟吗?”
“你现在自己给人制造了机会!你以为丢了兵权,王上还会如同以前一样忌惮你吗?”
面对姐姐的气急败坏,李景肃内心出奇地平静。他只是头疼要如何才能让姐姐明白,刘辉对自己并非真心信任,并且随着自己战功的累积,这份猜忌和堤防只会越来越强烈。即便没有司徒晔的事,刘辉迟早也会找别的机会来回收兵权。
“阿姐,你还没看出来吗?王上称帝是迟早的事,疏远我也是早晚的事。我们李氏部族是北茹的第二大部族,势力太大。即便有阿姐在宫里,王上也始终不能放心。对他而言,我这个小舅子与他的自家兄弟,终究不是一条心吧?”
李月柔呆了片刻,长叹一声:“怪阿姐不争气,没能为王上诞下子嗣。”
“这也不怪阿姐。我听说阿姐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可有这回事?”
李月柔点头:“你出征后不久,我便感觉身子不舒服,没来由虚弱乏力。御医诊了又诊,吃的药不计其数,调养了快两个月,最近才觉得好些。”
“阿姐身体要紧,如今无事便好。若再有反复,千万要跟我说啊。”
李景肃咽下了想要询问司徒晔遭遇的打算,却也发现李月柔对司徒晔遭受侵犯、发了疯病的事根本一无所知。她仍停留在刘辉善待永嘉侯的印象中,压根不知道半年来在自己眼皮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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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李鸣风一身便装,偷偷从后门进了李景肃的府邸。西宫守卫已经解散,宫室重新封闭,身为禁军队长的李鸣风则被调去城防卫戍。军职虽然没变,却从清闲优渥的宫中差遣变成了守城的苦差,仍是被变相问责了。
“终究还是连累你了,鸣风……”
李鸣风垂首道:“下官宁愿被调去中央禁军,跟随大人征战疆场!”
“在卫戍城防也有好处。你务必小心谨慎,提防有人暗中对你不利。若觉察到苗头不对,找不到我时,可向北军阖罗银求助。”
叮嘱完毕,李景肃话锋一转:“我从昱朝带回来的御医给永嘉侯诊治过了,多亏了你,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御医仍有许多不解之处。这半年来发生在永嘉侯身上的事,你知道多少,统统告诉我!”
李鸣风小心地看向李景肃的脸色:“下官绝不敢隐瞒,但,大人务必冷静……”
一五一十,李鸣风将自己所见所知和盘托出,从司徒晔被司徒玮带走之后消失了三个月、再回来时便已疯癫,到后来刘淼隔三差五带人前来施暴,以及刘辉的不时召见总是让司徒晔满身伤痕奄奄一息……
好不容易讲完,李鸣风已经汗shi重衫,不敢抬头。虽然他不是加害者,没能尽到守护职责也不是他的错,他还是感到愧疚、以及恐惧。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地压在李鸣风身上。他屏住呼吸等了许久,忽然听到一片死寂中突兀的“咯嘣”一声轻响。
李景肃生生掰断了桌子的一角。
“除了刘淼和司徒玮,还有阿卢戈兄弟……是么?”
李景肃的声音异常冷静,却异常低沉。李鸣风急忙回答:“是的。”
“我知道了。除此之外,永嘉侯还有什么异常之处?”
李鸣风想了想,迟疑地说:“下官不是很确信,但……刘淼等人,似乎给永嘉侯用了药物。下官撞见过两次,发作起来不像是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