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强没想到还会再见那个人,对那个人最近的印象停留在前些日子,高头大马,满街的红彩,街上小贩特意把两岁的孩子抱出来,说要沾沾才气,看看状元老爷什么模样。
那时郑强也没想到自己休沐日竟然能赶上这样的彩头,街边姑娘拿着大把大把的绣球花,期盼着得到状元老爷的青睐。
活到这个年岁,他往日都勤勤恳恳呆在老家,围着一间小房子,早出晚归种地打猎,每年的收成也只够吃的了,剩下点收成慢慢攒起来。
平时最大的喜乐也就是去河边打打石漂,钓钓鱼,早起去山顶上看看日出,晚上跟着日落回家,随便做些饭食,吃的也有滋有味。
来到京城也是受了本家远房亲戚的传召,说这边有个活计特别适合他做,是给厨子打杂,眼看年龄不小了让他在外面干几年苦活,攒多些钱回家娶个媳妇生个崽儿,忘了幼年经历的那些破落事。
郑强想自己这辈子或许娶不了媳妇了,但是多赚些钱也总是好的,况这么多年也没到外面走过,索性一把锁落在门前,临走前和家人告了别,看看自己的那几亩地和河边常呆的地方,也没什么牵挂,赶着天亮儿上了驴车,人生也算翻了篇章了。
状元要上街的时候,街上是颇热闹的。百姓都想看看这位未来的官老爷,想想诗词文章那么难学的东西,有人学成了极致还拿了状元,那可是皇上钦点的青天大老爷,说是嫡仙也是担得起的。
郑强站在人群中,怕看不清楚,趁着人多的空儿,一脚蹬上这角巷的墙头,攀的高了些,颇为兴奋的等着人来。
不出一刻,由远及近的吹角声就越来越清晰了,是穿着大红冠服的人,骑着白色骏马,腰带上别着通透的玉。
这状元就好像天上的仙下凡了,比村里供着的那黄皮子妖怪要好看的多得多,颇高的身量,Jing瘦的身子,Jing致的桃花眼在眼尾处别开一道上翘的弧线,淡色的嘴唇嘴角处有一道天然的笑纹,看起来亲切极了。
姑娘们纷纷把绣球花抛在马儿前面的路上,马蹄一步步踩着她们Jing心准备的花也不觉得是糟蹋,像是状元爷在她们心里走了一遭。
郑强一眨不眨的看着,坐在墙头,手从看到状元面庞的第一眼,便抓紧了墙上的砖瓦,马上的人他认得,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了一角,心底泛着微微的苦涩,眼睛看着那人风华正茂的姿态,沉默的跳下了墙头,过多的回忆突然涌进脑海,呼吸不得,想立刻逃开。
所有人都在盯着状元看,衣裳,鞋子,头冠,连马上的配饰也要好好的聊一聊,从街头到街尾,即便状元走远了只能看到背影,他们还在津津乐道着,只有郑强朝状元前进相反的路子走。
他的家在一个破落的小巷里,外面锣鼓喧天,他听不得,心里的酸意已经发酵到一定程度,哆嗦着手打开木门,走到小院子的井前,望着井上斑驳的木把手,眼泪忽的就这样下来了。
说初次来京城也不准确,他十几岁的时候来过一次,被人从村子里选出来,坐了一路颠簸的马车,饿了啃些自己藏在衣服里的菜饼子,被主人家发现呵斥了一声,把白面的饼子拿了好几个放他面前,当接下来几天的口粮。
等真正到京城的一户府邸了,才被准许拉开车上的帘子,下了车被弓腰驼背的仆人带进一个院子里,里面已经零零散散站着好些差不多年龄的小哥儿和姐儿,年龄尚小,模样也好看,只有郑强自己穿着土气的衣服。
他不明白自己被带进这只能看得见四方天空的地儿要做什么,只记得来寻人的伙计给了阿母阿父好多银子,就算是不舍得也只好把他送来了,那些哥儿姐儿的都端正的站着,郑强实在累,地上垫了布就盘腿坐下来了,昏昏沉沉地想睡觉。
很快有人吆喝着主人家要来,极大的声响,郑强不得不站起来,躲在后面,直觉告诉他这或许不是件好事儿,没半个时辰,一群衣着繁复的女子过来了,中间一个穿着牡丹样式的华服,坐在院子最上面廊柱撑起的屋檐下,眯着眼打量着院子里的人。
手指着一个又一个,被指中的人很快被带走,郑强看得极清楚,被选中的都是模样最紧俏的,他觉得自己或许会被赶出去了,松了口气,摸了摸放到包裹里的白面饼子,想着顺利出去了要吃一整个,之前坐在马车里只想吐,只偷偷嚼了又硬又干的菜饼子。
穿华服的夫人在郑强身上扫了一眼,旁边的仆人立刻上来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夫人涂着丹蔻的手听得抓紧了帕子,一副嫌恶的表情,点了点头就捏着鼻子要回去,剩下的让那些妾室们自己挑。
被挑走带进一个偏院里的时候,郑强还是懵的,带他来的小哥儿什么都没交代就走了,剩下郑强一个人打量这个偏院。
这里只有一间卧房,一个摆着一张大桌子的正厅,一间放着柴火的炊房,剩下一间小小的杂物室,小院子带着一口井,几棵叶子发黄的杏树和高高的墙,和外面的屋檐完全不一样,这里的瓦是黑的,外面是偏红的颜色。
郑强带着包裹进了杂物室,不敢去其他的地方,倒不是害怕,他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