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未动摇。
如今柳岸已然不是当初那个毫无身份的士兵,潘文杰前来找他示好,倒也是情理之中。
“我在朝中毫无人脉,原先连面都不敢露,即便如今比从前稍好了些,不需再整日提心吊胆,可与你联手……呵呵,莫非你还让我去动摇陛下的心思?”柳岸道。
潘文杰见柳岸面露讥讽之意,忙道:“杨将军,当日秋猎之事确实是我唐突,请你海涵。但今日,我万万不敢有唐突杨将军的想法。”
况且,皇帝对柳岸虽然宽容,却并未因为这张和杨敏行相似的脸,而失了分寸,可见潘文杰先前的法子压根就不可行。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值得你跟我合作的?”柳岸问道。
潘文杰道:“梁太师的儿子梁广文,连续四年任豫州刺史,手里掌着豫州的兵权。可惜他并不像他老子那么本分,这四年来,在豫州留下的把柄足以让他喝一壶的。”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柳岸道。
“这马蜂窝已经悬在那儿了,只要找个人去捅一下便万事大吉。可这个去捅马蜂窝的人,既需要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将,又需要是个干干净净的外人。”潘文杰道。
柳岸笑了笑道:“你想让我去?”
潘文杰道:“豫州辖内,正缺一个太守,朝中近期会派人去,而这位太守,正需要一个都尉同往任职。都尉一职并不起眼,任免一事兵部便可自行做主,你如今虽然军籍在征北军,但若你愿意,随时可脱离。”
“你要我脱离征北军,去豫州辖内做都尉?”柳岸失笑道:“即便都尉的任免不需要经过陛下,但他总会知道此事,到时候你不怕把你在兵部的钉子都拔了?”
潘文杰闻言却并不紧张,反倒神色十分泰然自若。柳岸心念急转,当即便有些吃惊,潘文杰能把自己牵进去,是不是意味着料定了此事会得到皇帝的默许?
难道皇帝自己也打算动梁家了?
若当真如此,便可以解释为何皇帝会与刘璟合作,帮自己解决了沧海盟的事情,而后竟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还要把杨家的老宅赐给自己。
“你就不怕梁家一倒,接下来就是潘家?”柳岸问道。
潘文杰一笑道:“我们没有别的路可选,不是吗?”
身在局中,哪有人能全身而退?
“我也想亲手扳倒梁家,可我不能为此不择手段。征北军与我而言很重要,我不可能轻而易举的离开。”柳岸道。
不能轻而易举的离开,并不意味着不能离开。潘文杰闻言倒也没有着急,只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你慢慢想。”
潘文杰心知柳岸对自己没什么好感,话说完也没打算逗留,便匆匆告辞了。
柳岸一个人待在前厅愣怔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什么也想不明白。
这么久以来,他做梦都想将杨家那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可如今得知了一切真相,也有了报仇的机会,他却丝毫没有如愿以偿的快慰。
杨家的灾难,是梁太师一手主导的,可若要深究,皇帝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他能杀了梁太师全家,可他总不能杀了皇帝吧?
如今潘文杰将报仇的机会送到他手上,可这个机会追究到底,竟然还离不开皇帝的授意。
时至今日柳岸才意识到,他想报仇一事,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可能彻底完成的目标。
当初李勤在猎场见到他的时候,既没有偷偷处决他以绝后患,也没有因他而勾起对杨敏行的愧疚,继而动梁家,说明李勤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面对真相的时候,柳岸反倒是有了更多的无能无力。
柳岸现在有些后知后觉的理解了杨敏行当初离开京城的决定,或许是为了避开李勤,可当中又有多少原因是对官场的厌烦呢?
一个皇位,害的李勤兄弟相残,最终做到那个位子上了,却成了孤家寡人。
而梁太师将女儿嫁给了皇帝成了国丈,可皇后不得皇帝宠爱,终日独守空房,恐怕到死也就是在四面红墙中蹉跎了。
权力之争,从来没有赢家,所有人都是输家。
六王爷拥兵谋反一案,很快便有了结果。正如皇帝那日对刘璟所说的那般,六王爷一时糊涂被木里利用,这才做了错事。
好在六王爷心怀忠君之思,并未作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只是喊了喊谋反的口号罢了,池州兵并未正式与征北军冲突。
刑部主审将这个结果呈上去之后,皇帝做出了痛心疾首的样子,最终却只轻描淡写的判了六王爷软禁一年的责罚。而后又责令池州的一万五千人马充公,打乱后编入池州军一部分,剩下的则编入北江的地方军队,用来固守北防。
象征性的罚了六王爷,自然还要奖励刘璟和征北军一番。
木里这些年时常在北防作乱,虽然人少,但指哪儿打哪儿的劲头却十足烦人,皇帝早就对其恨之入骨了,如今被征北军全歼,倒是让整个大余朝中都有了种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