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这个人是个正人君子,看书就看书,也不看别的,花都秃了好几束了,这人还是不主动找我说话。
我每周都养一束百合在窗户边,不是因为我真的喜欢百合,只是因为花店老板说百合可以放久一点,味道也好闻。
啊,我捂住脸——往事不堪回首,我以前怎么会这么做作啊?我现在一想到自己十八九岁时候的样子就觉得脸红。不过这么说起来,当时沈牧还是注意到了我吗?所以那几束花其实是秃得有价值的。
行吧,那我以后最喜欢的花就是百合了。
我正沉浸在往事中,一双凉凉的小手覆上了我的脸颊——是小春。
“怎么了?”
“爸爸真的不喜欢百合吗?”小春看着我,一本正经地问。
“喜欢的。”
“爸爸的脸有些烫,为什么?”
“因为马上要回家了,可以见到沈牧爸爸了,我太高兴啦!”
叶荇和裴清在一起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身边有和我们一样情况的人,小池很热络地帮裴清布置安排婚礼的准备事宜,每天都带着小春往花店那边跑——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平均每天下降了三个小时。
“小池,我明天和你一起过去。”
晚上,小池躺在床上看手机里的图案,里面是婚礼设计师发过来的各种设计样品。
小池沉浸在和婚礼设计师的对话中不可自拔,不回我的话。我有些生气地抱他在怀里,咬了咬他的耳朵,结果被小池笑着敷衍了一下:“别闹,乖”。
我好像得做些事情了,之前我们的结婚过程再简单不过,可是小池看着别人的婚礼,总会羡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裴清和叶荇可以办婚礼,为什么我和小池不行?但是吴女士说了,要办婚礼就得双方父母都出现,不然就不要办了。苏女士连小池的面都不想见,怎么出现在我和小池的婚礼上?
我去找了苏女士,不是因为婚礼——听沈念说她中风了。苏女士在病房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她好像病得有些严重,时而意识有些不清醒,嘴角还流着口水。
看见我来了,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嘴里说话不清楚,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坐到她病床边,拉着她的手说:“你有那么多钱,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每天都在生气?对你家里人生了气,又转过头来对我生气?”
苏女士老了,她病了以后,没有人再专门花时间护理她的皮肤、指甲和头发,整个人脆弱无比,看上去都不像苏女士了。对于我记忆里的苏女士而言,这样不够体面。
我静静地坐在床边,苏女士嘴里仍然在含糊不清地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我趴到她的枕头上,轻声对她说:“我原谅你了,妈妈。”
我不知道为什么苏女士一直坚持要我来看她,也许她在等着我说些类似的话。苏女士眼里溢出些眼泪,我伸手抹干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哭着不好看。”
疾病和死亡真的很可怕吧,连苏女士这样的人都会想要别人的原谅——只有得到原谅才能进入天堂,苏女士信奉的东西是这样说的。既然她想要这份原谅,那就直接给她,让她可以安心。
裴清和叶荇的婚礼比我想象中要热闹。
下面坐着大概有五桌人,裴清牵着叶荇到我面前,笑着给我敬酒:“学长。”
叶荇整个人紧紧挨着裴清,仿佛寄生在了裴清身上,等我喝完酒,叶荇可能喝得有些上头了,还在死死地盯着我。见他这样,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添了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叶荇这才安宁下来,嘴里不满地嘟囔道:“当然会百、百年好合……”
小春以果汁代酒,亲了叶荇和裴清一人一下,扯着嗓子喊道:“祝裴清叔叔和叶荇叔叔百年好合!”小春得到了一个厚度惊人的红包。
听小池说,除了我们一家三口以外,其他几桌人都是叶荇一个人强叫过来的,每个人都必须要说一句“百年好合”才能走。
叶荇对“百年好合”这个词好像有些过于执着了。裴清如今也是在陪着他闹,也不觉得负担,这样看上去很好。
婚礼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了,我叫司机将小池和小春送回家了,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沈念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苏女士去世了。
我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哦”了一下,沈念略有些失落,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沈念是我同血脉的亲人,可我总是找不到我们之间的联系。他的难过也感染不到我,我干巴巴地安慰了他一声:“不要难过。”
沈念便放声大哭起来,喊着我的名字:“哥,我以后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这样好像是苏女士最完美的结局,轰轰烈烈一辈子,晚年不用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骂人。
“等我这边结束了就过去。”
到了医院后,除了沈海和沈念,还有律师在,说是苏女士留了遗嘱。沈海脸色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