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了。他还算是干净的吗?
而做好人的机会,现在的丁敏还是不太能理解。毕竟在他眼里蒋超并不是一个坏人。蒋超保护了他,却不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疯母亲养育他说是希望他将来有出息。那份来自双亲的沉重压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现在他没有了压力,愿意供养他读书的人只希望他做一个好人。
这个高中的暑假,丁敏与蒋超关系仿佛亲近了些。但丁敏仍然懵懵懂懂,生活好像变得好了起来,未来的路一片迷雾,所谓的外面的世界真正要到来的时候,丁敏反倒对于现在生出了一种不舍。
火车辗轧过铁轨的声音规律而空旷。漆黑的夜里,丁敏躺在卧铺的位置上,过去种种一幕幕闪过。
他曾经无比渴望这一刻将过往十八年全部抛下,在他成年之后那些黑暗压抑的记忆逐渐被新的世界所取代。不堪的年少经历如同慢车的铁轨一般,被一条条切断,只能在缝隙与缝隙之间回想。
然而真正远离的这一刻,他其实根本就放不下。山城的风携着大江的shi气,层峦叠嶂,穿山越岭,隧道的暗与月的光来回交错,车厢摇晃,铃声回响。
他在过去与未来的节点,闭上双眼,山水迢迢,一夜千里。
第2章
陆远秋是从迎新破冰的歌声里重新认识他的新室友的。
男唱女声的人不是没有,但他的室友歌声给他一种明天就可以出道了的感觉。
丁敏原本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声音。但在入学时填的个人资料上,特长一项他想来想去只剩下唱歌了,没想到会因此被要求在迎新晚会上唱歌。
试音的时候,在彩排现场忙碌的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安静下来,一曲唱到一半,丁敏停了歌声,忐忑地问站在一旁安排的学生会人员,“我是……唱得不好吗?”
妆容清美的学姐浑身一抖:“怎么可能!不要停!继续唱!”
丁敏吓得拿起话筒,乖乖地唱完整首歌。全场一致通过这个节目。
军训刚开始的时候,丁敏就在一二年级里出了名。众多女生见到他都要喊一声“啊啊好可爱的小娘受!”然后上来摸他抱他,拉他和其他帅气的新生或是学长凑cp。
丁敏从未想过,多年前让他备受欺凌的嗓音与外貌,一朝之间便反转成为惹人喜爱追捧的优点。
他曾经为此而深深地自卑,不止一次希望自己宁可是个哑巴也不要这样柔声细气地说话。当年班里的小太妹每次都要模仿他的语音语调,他说一句就跟一句,逗得其他人纷纷大笑。现在的女同学却都捧着脸迷醉地和他说:“敏敏声音真好听,呀,真是温柔,听得爸爸心都要化了。”
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并没有让他的心态迅速地变好。相反的,他很惶恐不安。
从没得到过他人喜爱的人,突然被推上万众痴迷的神台,对他本人来讲可能是一场洪水灾难。快饿死的人不能骤然暴饮暴食,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也无法一口气喝下太多的水。然而他人好恶又从未以个体的意志为转移。涨chao时分被推上光裸海岸的贝壳,大海不会因为它说一句不要,就再将它带回深海。
成年的人类学会了喜爱欣赏与己不同的美,而这种独特的美却又会被幼年期的同类本能地排斥。万物有偿,有价生长。
丁敏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仍然谨慎微小,与周围人保持着距离。他开始学着利用自己的特点去讨别人喜欢,尽管他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做多了又会惹来厌烦。
小孩子是很笨拙而敏感的。他会因为成人的举动偏好而改变自己的行为。丁敏已经错过了学会正确表达自己需求、形成自我认识的阶段。他要花更多的代价和时间去补偿后天的不足。
在又一次帮另外两个室友带饭之后,陆远秋转过椅子,问他:“你不累吗?”
丁敏怔了怔,另外两个男生从床上一跃而下,拿过他手中的盒饭,也没说谢就去狼吞虎咽了。
丁敏第一次被人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他视线不自觉地看了一圈寝室,然后才说道:“没有累。”
对他来讲,现在的日子就很好了。只需要为室友打饭打水,干一点日常的杂活,就能获取安宁。
在正常人眼里是付出的事情,在他的惯性里成为了必要。
这么多年,他仍然没有变化。他还是那个一个人打扫完教室的初中生。
陆远秋沉默了一会儿,他已经发现这个室友人际交往上有点毛病。长此以往,别人只会把丁敏的好当做理所应得。好人变坏人,很多时候也是被一个老好人给逼出来的。
陆远秋说:“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丁敏本来也买了食堂的饭。他想了想,就把打包的饭盒一起拿着走了。
陆远秋问他:“你已经吃了?”
“没有。”
陆远秋带着丁敏到了食堂三楼,这里是点炒菜的地方,价格比楼下的大锅饭要高,平日里丁敏根本就没上来过。相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