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inai突然又明白了,他整天整天的不睡觉,除了是看管程凤台的气息,还是防着做恶梦呢!感慨之后,随即又生出不满:这不是蹬鼻子上脸是什么,才给他两分好颜色,居然撵起正头太太了!
二nainai不理他,自顾做针线,直到熬够了性子才走。
这样凄凄惨惨的安生日子,终也没能过得几天。
天气转凉之后,程凤台开始发低烧,低烧转为高热、抽搐,他腿上的伤化脓溃烂,几可见骨。方医生与英国医生紧急会诊,商讨是否要到截肢这一步。二nainai一听就不愿意:“用锯子锯掉一条腿,那怎么成!倘若还不能好,岂不是教他死无全尸!”商细蕊有不同意见,他说:“锯掉就锯掉,只要人有活过来的希望!短条腿怎么了!你不要他我要他!”
这话当着众多医护仆佣与亲友的面说,二nainai当时就掉下脸色,之后好多天也没有理睬商细蕊。商细蕊依然故我,丝毫也不觉得受到了冷落。程凤台的伤势失控,主要还是伤口反复感染的缘故,只有盘尼西林可以救命了,仗打了一年多,盘尼西林已是禁药,别说医院存货告罄,黑市上都难买。范涟与薛千山等等有社会能力的亲友想尽办法弄来几盒,有的过期了,有的在运输路途上瓶子磕碎了,到手那一点,终究撑不了几天。商细蕊想到他前几个月还帮助延安方面运送大批盘尼西林出城,就痛苦得要命,仿佛是与程凤台的生机失之交臂。痛苦到极点,居然破天荒的撇下程凤台,跑去冲喜的棺材里躺着,有仆人壮着胆子上前张望,他就请仆人替他盖上棺材板。仆人怕得撒腿就跑,跑去找二nainai。
二nainai来了,疾言厉色的:“你是嫌我还不够忙,家里还不够乱!你又发什么疯呢!”
商细蕊说:“你让他们盖上我试试。”
二nainai气极了,她不怕商细蕊触自己霉头,她怕商细蕊肮脏了程凤台的灵柩。僵持一阵,程美心也来了,她就知道商细蕊憋不住几天,迟早要露出疯人的行迹,给仆佣们递眼色:“商老板要试试,你们还不快帮他试试!”小厮家丁都没见过活人躺棺材还盖板儿的事,主人发话,只得依从,四名家丁一人一角搭着板儿,沉重地合上盖。商细蕊如愿躺在狭窄的黑暗中,左顾右盼,最终闭上眼睛。他前头和二nainai说,万一程凤台不在了,他来照顾他们娘儿几个。现在他反悔了,他一点也不想照顾他们了,没有程凤台,世界变成一间砌死门窗的斗室,泯灭生死,时光永无尽头,就连程凤台牵挂的人,也都不复存在。
程美心向二nainai眼,轻声道:“索性,把钉子钉上得了!”二nainai没接话,神情疲惫地问道:“姐姐今天怎么来了?”程美心凑她耳边说:“司令弄来的消炎药,说是国外进口的,费了好多大黄鱼才换得这么几瓶。给阿弟先用着,要好,再让他想办法去。”二nainai露出一点感激的笑意:“姐姐费心了!这断了几天的药,我心里油煎的一样!林妈早上还说,干脆拴一只大公鸡放路口,让大小子上屋顶喊魂呢。”
程美心诧异道:“这种神叨叨的事情,怎么好信的,喊魂有用,要医院医生做什么?”
姑嫂二人说着话,外头来报,是坂田来了。二nainai听了,刚缓下来的脸色又Yin得见雨,顾不上商细蕊还在棺材里,愤恨地转身就去:“他来做什么!他还有脸来!是来看看程凤台死了没有?”
程美心正要跟着走,小厮哎呀呀喊住她,指一指那口棺材。按程美心的想法,肯定是要说别管他,他爱待在里头,就让他待个过瘾!但是现在她有更好的主意,命人推开棺材板,她手指敲敲棺木,唤道:“商老板。”
商细蕊紧闭着眼睛,陷在死亡的幻觉里出不来。
程美心说:“害了程凤台的人来了,你不去看看?”
商细蕊睁开眼,眼珠子慢慢转到程美心脸上。程美心对他冷笑一笑,自行走了。商细蕊呆了一会儿,一脚踹开棺材板,从里面翻身起来。
在那长长的游廊里,商细蕊跟在程美心背后四五步的距离在走。程美心知道后面跟了这么一个杀气腾腾的人,她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气定神闲地说:“商老板,我阿弟冤枉死了!日本人捏着你的把柄,威胁他,两次三次逼他从土匪窝里运军火,这哪成啊!他是个少爷啊!哪会在枪口底下讨生活啊!我们劝他不要去,不要去。他说不行的,我不去,日本人要害商老板的,我一定要去。结果怎么样,日本人和土匪打起来,苦了我阿弟,搭上一条命!正好,日本头子今天就在这里,商老板,有什么误会,不如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他们当面说清楚,放过我们程家。我过去有言语失礼的地方,先给你赔不是,你要钱要房,程家也尽够!你给程凤台留条命下来吧!”
程美心絮絮的拿话刺激商细蕊,商细蕊一言不发,神情愈发绷得不对。他们两个的组合如此诡异,蒋梦萍在园子那头远远看见了,问老妈子:“前头怎么了?”
老妈子道:“说是来了日本人,来看二爷的。”
蒋梦萍看见商细蕊的神色,觉得不安:“商老板也是去见日本人么?”说着要过去看。老妈子劝也劝不住,只得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