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疗养院里。
你不必担心, 病情并不严重,我每天吃喝玩乐,相当于在学业繁重的高三度过了一个悠哉假期。
疗养院里的人都很有趣。我向他们说起你,大家都夸你是个天使一样善良漂亮的小姑娘, 如果你能听见那些话,一定会非常开心。
只有他们愿意相信“多年后重逢”的承诺,而不会像医生和爸妈那样用哄小孩的语气告诉我,那只是你不经意间留下的一句玩笑话。
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
信的内容很多,洋洋洒洒写了三整页。
颜绮薇一边看一边想,他分明在骗人。
从陈嘉仪口中,她隐约了解到梁宵在疗养院的经历。那是一段黑暗压抑得如同噩梦的日子,少年深受病痛与心魔折磨,每次发病都会挣裂身体被暴打所留下的伤口,满身是血地无意识攻击医护人员。
他甚至产生了严重的自杀倾向,陈嘉仪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想想薇薇,她一定不希望你轻易放弃生命。”
对于梁宵而言,梁薇永远是最有效的、也是唯一的谈判筹码。
余下内容说了许多悠闲惬意的日常,没有出现哪怕一个描述真实经历的Yin沉字眼,他说得越云淡风轻,颜绮薇看得越心疼。
——那时的梁宵每日每夜都处于神情恍惚状态,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凶戾野兽,可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也不忘为她编造虚幻却美妙的过往。
只因不愿让心爱的女孩为自己感到伤心难过。
她吸了口气,再拆开第二封。
薇薇:
你好。
高考结束后,我和郭萌萌都进入了帝都大学,分别修读金融与法律。郑泽宇则超常发挥,考进了帝都财经大学的经管系。
不瞒你说,我仍然在积累大富翁分数。它着实帮了我许多,每次有倦怠或懒散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它,也想起你。
学校风景很好,后山山巅有座自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钟楼,那是幢复古西欧式建筑,登顶时能看见穿透百叶窗的斑驳日光,有时飞进一两只迷路的鸟,你一定会喜欢。
薇薇,正如你所说,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都足以成为支撑人类个体继续存活的理由。
但每当我见到它们,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此时欣赏这份美丽的本应是两个人,而绝非非孑然的独一个。
……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学校所有建筑里最爱那座钟楼。
颜绮薇轻捻纸页,想起某天她在那里偶遇梁宵的时候。
那时他坐在钟楼前的石凳上看书,她与朋友则躲在最上层。颜绮薇不敢上前搭讪,只能趴在窗户上偷偷往下瞧,似乎是有所察觉,对方神情淡淡地抬起头。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往后退,一头撞在那口大钟上。
隐秘窥视全然化作“咚”的一声巨响,惊起后山只只鸟雀,再明显不过地昭示着她的图谋不轨。颜绮薇欲哭无泪,万幸梁宵没有深究。
她继续往下看,信纸上的笔迹逐渐由清秀柔和转为苍劲有力,内容多是梁宵与其他故人的近况,以及诉说他有多么想她。
不知不觉,颜绮薇看到2018年的那一份。
那正是她与梁宵相认的前一年。
薇薇:
你好。
最近时常梦到你,站在春雾弥漫的坡道上对我微笑。
我冲上前想拥你入怀,你却在即将被指尖触碰到时陡然消失,好像也化作了一团虚无缥缈的雾气。
从那以后的每个梦境里,我都只敢站在远处遥遥凝望你的身影,即使是那样的记忆,也能让我感到幸福。
我太想再见一见你。
妈问我是否还在给你写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红着眼叹了口气。她说我应该从那段记忆里走出来,不要被过往束缚未来。
那个所谓重逢的承诺不过是你一句无心之谈,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死而复生的奇迹,这一切道理我都懂。
我自始至终都明白,可你是——
你是超越了道理之外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一点渺茫的希望与天马行空的幻想,是支撑我前行的唯一动力,如果连那点盼头也没有,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理由活下去。
——如果没有你留下的那段话,我从五年前起就不会选择苟且偷生。
抱歉,薇薇,说了很奇怪的话。
讲一些开心的事情吧。
……
他的文字从来都温和明快,这是梁宵在信里头一回如此不加掩饰地表明心意,颜绮薇看得眼眶一红。
那是整整五年的时光啊。
他在自责与悲怮里挣扎了五年,自始至终未曾走出旧日Yin影的折磨。
可为了与她重逢,哪怕希望甚微,梁宵还是选择接纳这份充满苦痛的人生,全靠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苦苦支撑。
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