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哄道:“你俩先睡,我沐浴更衣后,还有两份急报要处理。”
——“你俩”,指的都是她。
经过这几日磨合,人和鸟形影不离,偶尔以小木章子交流,逐渐添了几分默契。
晴容·鸮的眼睛始终不太能适应强光,白日里的灯烛荧煌令她极为疲惫,索性半眯倦目,旁窥他慢条斯理除下冠冕、大带、衣裳、蔽膝等物。
按理说,这是她亲力亲为的份内事,本应气氛缱绻绮丽,甜蜜动人。
可她却只能傻傻困在一只傻鸟的体内,还憨憨地趴在自己身上,满脸写着“沮丧”二字。
半柱香后,夏暄已迅速洗好,裹了件素色宽袍大步而入。
卧房炭火充足,他半敞襟领,显露英伟轮廓及刚毅如镌刻的线条,勾惹晴容偷瞄的视线。
怕惊扰了娇妻歇息,夏暄自顾步向外间书案,摊开傍晚时送来的加急奏章,批复后交给门外内侍官送出,转而提笔勾勒床榻上美人与鸮相依的场景。
赤月神女的到来,无疑让他萌生出一线希望。
可从余人的惴惴之色推断,情况不容乐观。
万一……她真醒不来,他该如何是好?
她会维持原状,抑或日渐衰弱?
沉思间,晴容·鸮缓缓滑下地,迈开毛茸茸的大长腿一蹦一跳走近,歪着脑袋仰视他。
——还不睡,在做什么呀?
夏暄轻笑端量这笨拙有趣的小家伙,简直无法相信,内里藏了他心爱之人的魂灵。
他弯腰伸臂,把她搂进怀内,展示逸笔草草的新作。
淡墨勾勒纱帐,佳人安眠,裙裳如云流淌,腰间团着趣致小鸮。
虽为草稿,已具韵味。
晴容·鸮跃至案头,熟练掀开樟木匣盖,挑选木刻章表达。
——有心事。
夏暄揉了揉她的脑门,满眼宠溺:“没,就想画你。”
晴容继续挑章子盖印,因章子所刻的字样有限,唯有凑合着用——恐我不好?
“你会痊愈,只是早晚的问题。再不济,请表哥给我做一颗新药,让我变成猫头鹰!等我睡着了,就可陪你俯瞰人间美景,逍遥自在……”
晴容·鸮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夏暄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中,笑眸柔光潋滟,隐约掺杂了些许期待。
“嗯,若觉无聊,你便为我下几个蛋,咱们敷一窝的毛团子宝宝?”
晴容·鸮低头捣腾印章,总算找到合意的字。
——殿下来生。
夏暄不解:“为什么?”
晴容·鸮飞快印出四个字——我是公的。
“……”
夏暄无言以对。
他的确忽略了鸮的性别。
既不愿轻诺会化身母鸮陪她,又没法推翻适才所言,他唯有搁下笔,边洗净双手边转移话题,从花鸟画扯到南国新运来的柑橘,再从大婚休沐安排扯到惠帝再度迁居保翠山行宫,再把晴容·鸮抱回床,如常亲吻过人偶般的太子妃晴容,与之大被同眠。
在世上最诡异的新婚之夜,他脑海纷纭繁杂,没来由闪过余晞临曾说的一句话。
——待我观察好您的言行习惯,再服下龙血树汁做药引,届时便能伺机在您半醉时潜进您的灵魂……
龙血树汁,半醉时……?
某个美好如画的场面重现心间。
他身穿戎装,从猎场策马急匆匆赶赴行宫,苦寻多时,见数名丽人流连花丛或清溪边,更有孔雀开屏,唯独他心心念念的少女,淡妆素服,独立奇树下,抠落树干渗出的血红胶质……
她轻舔慢嚼,又飞快丢入口中,后像是嫌味道难吃,吐出红彤彤的小舌,可爱如孩童。
若他没记错,那枝叶上翘、形如倒伞状的大树,名为龙血树。
再对应射柳和赛马当夜的庆功宴上,他喝得醉意熏染,曾发生过一件古怪之事——他泡澡时睡着了,又把自己掐醒了。
往后每回醉酒,或多或少也有怪事伴随……
夏暄倒抽一口凉气,谨慎发问:“小晴容,说‘浴汤里有松茸’的,也是你?”
晴容·鸮原本在他大手抚柔下已昏昏欲睡,闻言立时清醒,疯狂甩头,坚决否认。
夏暄瞬即了悟:“你这小坏蛋!撒慌!要不是你,定会惊奇我为何有此问,更会好奇是什么意思……再说,从我掉进遇芳园的碧水池后,你多次阻止我喝酒!”
夏暄犹记她那彪悍的一抓,某处莫名隐隐作痛,语带憋屈补充道:“原来我家小晴容有这等癖好!捏归捏,以后别那么狠……好歹温柔些。”
晴容·鸮最后的秘密遭他无情揭穿,羞得融化成扁扁的一坨。
——不不不,她当时压根不晓得那是啥啊!
心跳狂乱下,她感受他凑近,以薄唇轻吹她面盘上的羽毛,眸带赧然,哼笑诱哄。
“我的太子妃呀!快醒醒,夜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