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怯怯地蹲下来去试她的腕脉，但早巳僵硬，哪里还会跳动？
他还是个大孩子，他只有二十岁呀！
他的心头一凉，卜地发现她的眼睛很大很亮，似乎在对地笑。
「砰……」十一支枪同时响了，等於一个声音，但声浪很大，震耳欲聋。
他缓缓走近，伸手在她身上一抓，本想抓起她，问问她为甚麽把他当作仇敌？
那可能是一种较落伍的步枪。
他再低下头细看，的确在张嘴笑，由於嘴内的颚骨早已僵硬，要张开来很吃力，就发出「咯咯」声，这个二十岁的大男孩，真是一筹莫展，只有流泪和伤心的份儿。
「咻！」班长似乎又在发号命令。
「咻！咻……」好像十二人之中一人，口中发出「咻咻」声，就向这石缝中走来。
再去摸她的心脏，凉凉的、硬硬的，没有任何活人的迹象。
而且，他相信，那些血红的眼正在睨着他，他好像全身都麻痹瘫痪了。
只见那十一个士兵，以十分生硬而笨拙的动作把枪端平了，十一支枪的枪口都朝着他。
他数了一下，一共是十二个人，而且隐隐看出，十二个人身上都背着枪。
突然，这十二个人的眼睛一齐睁开了，而动作一致，前後绝不相差半秒钟。
那些眼球，完全是红色的，像一排血红色的小灯泡。
天很黑，但贴近时，仍可隐隐看到她的表情。
「你……你怎麽啦！」他越来越感觉不妙了。
「死了……被越共抓去……不但活不成……还怕会死得极惨……」
无怪她全身冰冷！无怪她全身僵硬！无怪她不会说话，双目发直，一双腿走路不能弯曲了，原来她中了枪，或者中了刺刀，早就死了！
可是，他骇然放下手，低头望去。
那小洞是在她的腰部，他的中指插入她的肉中约两寸多。
他喘着说∶「别人欺负了你……你不该拿我……出……出气呀……」
他在震动及骇极之下，魂飞天外，昏了过去……
他悲号着坐往地上哭泣。
但他发现，她躺在地上不动了。
他立即藏身岩缝中。
就在这时，路上又传来了沉重而又纷杂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不止三、五个人。
由於她的手很凉很硬，他立刻感觉面部胀红、呼吸困难，而且她还在继续用力。
但她的身子仍是僵直的，那是十分难背的，一不小心就会往後翻下去。
「咚……咚……咚……咚……」十二人步伐一致、脚步沉重，好像地壳都在震动。
他大力挣着，因为再挣不脱，他就被扼死了。
。
这部位是她的腰部，他的手就在那湿的部位摸索，摸出她身上有个凶，他的手指在凶处轻轻一按，「啊……」他惊叫起来，他的手指居然按入小洞之中。
但他的手摸了一手黏黏湿湿的液体。
幸亏他翻下她，她身子翻个跟斗，所以她的手和臂是反扭的，再加上他挣扎之力，终於脱手，但他也退了五、六步，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憧憧人影一字排开，逐渐接近了，个个脚步沉重、身躯挺直，就像是她刚刚的走路姿态。
他的头皮一层层地剥了下来，他不停地颤抖，因为以他的年纪来说，他的遭遇也太可怕了。
「这……这是甚麽？」他再伸手去摸。
「咻……」那为首一个可能是班长吧？口中又发出怪声，十二人立即停在距他不到十步的地方。
他嗅嗅手指，那是血腥味，他退了三步，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完了……真的完了……她……等等我……咱们一道走……」
「莫非又是一些死人？」想到这里，他好像血管中的血液都凉了。
一股寒意由背脊直升头顶。
十二个人站在她的尸体之前，他离开三步以外，但是仍可看出，这些人的眼睛都闭着，他们站着不动，毫无声息，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往下摔，她翻落地下，但是，她还扼着他的脖子。
「对……对！双手搂紧我，不然会翻下去的……」
笑？死人会笑？
「咻！」
他走了十来步，忽然觉得她那凉凉的双手，扼在他的脖子上。
「咻」又是一次怪叫，只见十一个人都把肩上的枪取了下来。
但是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她的手逐惭用力扼紧……扼紧……。
他体会到，人快要死之时的滋味，他不能喊、也不能跑，甚至无法移动身子，似乎只有等他们来宰割。
他抚摸着脖子，呼呼牛喘，不知为甚麽？他觉得刚才太可怕了。
此时此刻，跑是办不到了。
他的泪水立即泉涌而出，但是，他以为这太不公平，谁都该死，只有善良的她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