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说了会有人回复我的,”我对六号说,“你输了。”
这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张明信片,面上绘制了埃及金字塔,巨大的三角体在夕阳下近乎金色,好像是一块很温热、很可口的东西。
“好吧,苏伊。反正你总是对的。”
我的第六个受害者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把桌上的粉末归到一起,手里的纸卷成一个小卷,靠在左边鼻孔下面,凑上去,用力一吸,然后剧烈咳嗽了一阵,长舒一口气,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我准备针剂的时候他就在做这样的事。
“别他妈吸了,起来,”我说,“你的胳膊呢?”
“这儿。”他抬起手臂。
我给他注射了吗啡,像我一直以来追求的那样,致死的剂量。注射完毕,用棉签按压止血,他软绵绵地倒回了沙发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不喜欢六号。每次看见他那副软弱的、好像粘在沙发上的样子,我就想到我自己。
“想睡可以睡一会儿。”我说,开始收拾东西。
“现在就要走吗,苏伊?”他问。
“你想我再留下来一会儿吗?”
“再陪我一会儿吧。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冷。”
“那么,握住我的手。”
我把手伸过去,他轻轻地勾住了,松开,然后再次握紧。没来由地,我想到如果有一个男孩第一次牵住继父的手,就会像是这样,试探一次,然后紧紧地握住不松开。
“还记得我说的吗?这是正常的情况,不要担心。如果想睡就闭上眼睛,等你睡着了,我才会离开。”等你睡着了,我会给你收尸的。
他笑了一下。这时他的反应也变得迟钝了:“你为什么那么温柔啊,医生?”
“我有吗?”我说。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回话。
我把六号装进后备箱,开车去西里安家。
“你又来了。”
西里安无奈地说,然后打开后备箱——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我凑过去一看,结果也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我们和后备箱里的六号面面相觑。
是的,他醒着,没有嘴上的封条,没有捆住手和脚,他就这样蜷缩在后备箱里,眼睛睁得圆圆的,好像很惊恐的样子。
“你们,呃,要绑架我吗?”他哆哆嗦嗦地、颇不确定地问,“你知道我没有钱也没有家人,对吧?”
“绑架……”我转头和西里安对视一眼,“是的。如果你敢大喊大叫或者试图逃跑,我就杀了你。”
说着,我嘭地一声关上了后备箱盖。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捂住脸,靠在车上。
“是出了什么差错吗?”西里安问。
我想了一会儿:“一定是因为这家伙天天吸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般剂量的吗啡对他没用。”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好问题,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就我自己而言,我觉得那种一下子没能被杀死的生物很恐怖。比如会装死的老鼠,剁了头之后还会抽搐的鲑鱼,身体瘪了一半、还能从鞋子底下爬出来的甲虫……人也一样,我没办法两次杀死同一个人。
“但是我们也不能放他走,”我叹了口气,说,“他会告我们的。”
“……我不会的。”
箱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敲了一下后盖:“我刚说什么来着?闭嘴。”
我和西里安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我的车里传来委屈的啜泣声。
那声音听起来真的太可怜了——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再一次打开后备箱,把他拉起来,把手帕按在他脸上擦掉眼泪和鼻涕;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西里安会允许他和我们两个人一起坐在餐桌上,喝现冲的咖啡。
“其实你们还挺好的,”他弱弱地说,“如果你们让我回去,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今天发生的事。”
“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你叫什么?”西里安问。
我不赞同这种问名字的行为。但六号已经开了口:“你可以叫我安迪。”
“什么?”我说,“你不叫安迪。”
“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安迪。”
“你哪儿来的朋友?”
“……我,”安迪说着,突然捂住脸哽咽起来,“好吧,我确实没有朋友。我只是想,万一哪天我有朋友的话,他们可以叫我安迪。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好像是一个朋友该有的那种有点蠢的名字。”
这时西里安的目光已经很柔软了。他看着安迪的眼神,就像一个母亲看着废物小孩的无可奈何的眼神。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但是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实话跟你说,”我说,“我们本来是打算把你杀了,然后尸体卖给外科医生。”
安迪听了吓坏了。西里安也欲言又止,看了我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所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