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天我和布彻尔还是不怎么说话,但一起去了集市。他不会讲价,如果没有我,会花出去很多冤枉钱。卖新鲜牛nai的农夫牵着一头nai牛,除了牛nai,还同意半个便士卖给我们一只盛nai的陶瓶。布彻尔嫌我拿东西不稳当,一手把瓶子抱在怀里;另外还有一大袋杂物,我们并排走在街上,一人提着袋子的一边,就这样在阳光下行走,想要抽烟,却腾不出手来。这种安逸的困扰不知从何时已经离我很远,像我不该得到的。不远处,铁轨旁的碎石子开始震颤,我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火车呼啸而过。
“什么,爸爸?”布彻尔问我。忽然之间,又没什么可说的了。
下午我去芝加哥收了账,月底,一些老主顾的欠款陆续还来,跟伙计核对账本后发现还剩下一个人,我没有上门去催,留到下个月吧。数钱时,我特意抽了几张放进另一个口袋,回家路上拐去警局看了一眼,得知西里安已经下班回家。我于是又拐去他家。
“你的衣服还没有干透。”西里安把外套收进来,递给我,我把事先准备好的钱给他,他没有收。
“这是贿赂吗?”他问。
我摇摇头:“你妈妈在哪个医院?”
“很远,”他告诉了我,但仍然拒绝收下那些钱,“我不需要你可怜我,苏伊。”
“我从来不可怜谁,”我说,“如果当作我买你一个吻呢?”我疯了。瞬间我就这样想到,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么可笑的话来。西里安转过头来,抬起眼睛,有点讶异似的,微微张着嘴,然后朝我走来。我正要说对不起,结果他低头在我嘴角吻了一下。
“得了吧,没人会为这个花钱的,”他说,“茶还是咖啡?”
“咖啡。”我说。
我坐了一会儿准备告辞,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小雨。西里安跟我一起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绵绵的雨幕,他问:“留下来吃晚饭吗?”
“好。”我说。尽管布彻尔还在家等我,他会杀了我的。
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当然,也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西里安看上去就像一个悠然自得的局外人,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以自己的方式自处,有时真想把他拆解开来,看看他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听你说话真想叫警察,”他说,“然后发现我自己就是。”
我都没发觉话从嘴边漏了出来,好像面对西里安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透露太多。当你面对帘幕背后的神父,空无一人的小教堂里的圣像时,就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些原本不会宣之于口的话。“有人说过你很像圣像吗?”我问。西里安又露出了很惊讶的神色。
“有这么……神圣吗?我昨晚还以为你彻底对我失望了。”
“不,我指的是,”我想了一下,“不管好事还是坏事发生,你都只是看着。”
饭后,他去洗碗,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这场面有点太……太像在家里了。我不告而别,离开的时候,把钱压在玻璃杯下面。
天已经黑透了,雨还没有停,但也没有变大的趋势。走到半路,不远处跳动着火光,哪里着火了?再近一些,好像是我家的方向。我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头脑一片空白,赶过去一看,才发现着火的是亨特家。小镇里的很多人都赶来救火,我在亨特家门前看到了穿着睡衣的他本人,抬着头,愣愣地看着房子在细雨中闪着火光,腾起的烟雾溶解在夜色当中。
我震惊得不知应该作何言语,只是用苍白的话安慰他说:“火势已经很小了……”
而亨特只是摇摇头。
“我的画都在家里。”他说。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火终于灭了。火势并不大,房屋的框架看来没有受什么影响,只是二楼的外墙被熏得焦黑一片。亨特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一个人回到房子里检查损失,他走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我听见旁边有人议论说他很可怜。最后大家都散去了。我也回到家,我看到布彻尔坐在客厅,就像昨天晚上那样,转过头来看我。我突然感到浑身发冷。“是你做的吗?”我问。
“你去哪里了?”他反问我。
我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卷起袖子,走过去,提着他的领子把他从沙发上揪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布彻尔?”我朝他大吼,“你还想害死谁?”
布彻尔紧抿着嘴,牙关紧咬,腮帮子微微鼓起来。他握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推开,我们两人都踉跄了一下。“我能怎么办?”他反而向我走来,步步紧逼,“我只能看着他抢走你吗,苏伊?”
“什么?”我问,“你以为我和亨特在一起?”
“我不知道,所以我问你去哪里了。”
“……你给我等一下,”我问,“那如果今天我在他的屋子里呢?”
“你不在。”他说。
“如果他妈的我在呢?!”
我冲上去给了他一拳,布彻尔不留情面地回击,就砸在我的右脸。我伸手摸了一下嘴角,倒吸一口冷气,那一块肿痛的皮肤好像格外地烫。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