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更要紧的吗?
得胜酒楼内部是三层结构,一楼二楼是通堂的大厅,最顶层是可以关起门来保留隐私的雅间,楼上楼下都是一样的恢宏大气、富丽堂皇,都是一样能看到底层北面硕大的戏台,台上布景得巧夺天工,灯火明亮照如白昼,余声绕梁回音饱满,让伶官的唱词精准地传入每个看客的耳朵里。
按照指示扶梯而上,嚯!二层八张桌子已经坐得满满登登,“啊呦来,没撵儿了。”和尚上心地搀扶着老头子,看到来了如此多的人,担心自己没有地方坐。
同伴并不在意人多没座位,找个前排靠窗子的桌子,向早来的人嘻嘻笑着,“老伙,往那边股就股就。”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死活挤出来两个人的空隙,又招手喊住忙得不亦乐乎的酒保,“老伙,表走,给俺们搬两个墩儿去,还有碗儿、雀儿。”
待两个人坐定,酒保取来碗筷放好,咽着唾沫的老头子嘱咐着眼睛不够用了的小和尚,“可中,俺咋嫩能哩?可以搓一顿咧。成讷,敞开肚子使劲吃,恁成天喊着要酒要肉,肉要多吃,酒要少喝,来!来!叨菜!叨菜!这还有扁嘴腰,它嘴里叼着个啥?”
和尚一把抓起盘子里的大骨头,狼吞虎咽地啃着,看着桌子上的卤鸭,鸭子嘴里放了朵盛开的鲜花,“弱智。”他又向其他桌子瞅了一眼,“都是弱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再看他舍吾其谁的吃相,有人不高兴地埋怨道:“主宾还没到场呢,你先抡开腮帮子吃起来了,嘴倒是挺急呀。什么都吃?你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看不顺眼的是位相貌英武的中年人,他身边还坐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这孩子长得太俊了,美若仙子,十足的美人坯子。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见人便笑,笑出两侧深深的酒窝来。
出家人把满嘴的食物强咽下去,抹了把嘴边的肥油,“不捞你,俺真是北分之北的和尚。”
“他是个和尚!青州人,混在庙里这辈子算毕头咧,还年轻着类,俺带他出来找个好归宿。”老头子盯着中年人,不明白他怎么问这个,心想自南朝梁武帝要求出家人吃素以来,和尚是不可以吃肉的,可这个和尚并未受戒,是为了逃避官府的缉拿躲在庙里,吃不吃肉何必太认真呢。谁不知道肉香啊?他自己也伸出筷子,从盘子里夹着肥肉片子,“咦,一叨都散哩,这个肉轰烂。”
“崔伯伯和客人还没来呢,我们不能先吃,这是礼貌。我爷爷是江南西道节度副使蔡剑,爷爷说要时时约束自己,是不是,父亲?”小姑娘仰头征求着父亲的赞同,她又指着和尚手里的骨头,“多油腻呀,父亲,我想吃藜蒿,素的,自从来姥姥家就没吃到过。”
中年人以商量的口吻小声告诉她,“闺女听话,不能似在姥姥家般任性,我趁这次公务来鄂州,正好把你接回去,回到洪州再吃藜蒿,好吗?”
这时,邻座的人和他攀谈起来,老头子不屑地和出家人窃窃私语,“这孩子放一桌子菜不吃,非闹着吃啥藜蒿,作掰嘞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