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轻得几乎都听不见。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人多潇洒,多干脆啊,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关于自己的话,说走就能走,又只留下他一个人。
早是如此,为何又要出现。
故妄紧紧捏着手里的签文,几乎像是要把那签文给嵌进自己的血rou里。
“你不知道?”
林鄞之一剑刺过来,故妄却没躲开,如同不知道疼痛一般,眼也没眨一下。
那剑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膀。
林鄞之手指都泛了白,声音里压着怒气:“你哪里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胸有成竹的吗,不是一心设计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是你让她来的。”林鄞之将剑又送进去了一分,“你现在说不知道?”
故妄垂着眼,低低肩膀轻微地抖动了起来,他在笑:“你杀了我吧。”
“杀了我。”故妄缓缓抬头,笑意不止,“你不是一直都想这么做吗?”
他不顾林鄞之的剑还插在自己的肩膀上,抬起手直接握住了剑身,往前走了一步:“现在如你所愿。”
血ye顺着他的手留了下来。
林鄞之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故妄手腕的红绸上,这是无尘山特制的姻缘缎。
上面有字,还是一个伶字。
他猛地抽出了剑,那剑端换了个方向,朝着故妄的手腕上挑去。
故妄神色一变,挡住了他的动作。
故妄摸着自己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想将这个东西扯下来,一同扔进那万丈魔缝里。
但终究直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
林鄞之只一眼就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但他没想过故妄会将这个缠绕在手上,他问:“那真是她吗?”
他清楚地记得卿伶说了一句“要回去”。
方才分明也可以躲过,所以为什么进去的那个人会是她?他不信。
故妄轻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终归就是不在了。
林鄞之最见不得故妄这个模样,一副任何人都猜不透他想法的样子,他冷冷道:“你这辈子算计自己,算计别人,就连爱情都要算计。”
“她说过要走,是你把她逼走了是不是?”
“是。”故妄抬起头,红眸里全是偏执,“是我把她逼走了,逼死了。”
“你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她身上了吗?现在她没了,你的希望也没了。”故妄抓住林鄞之的剑,手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森然道,“杀了我啊,你还等什么。”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杀了我你就什么都有了。”
林鄞之的剑抬起来,指向了故妄的心口:“你以为我不敢?”
故妄怔怔地看着魔缝,她消失了。
甚至去了哪里他都不知道,只有这些人看到她掉进去了,也算她的一个去处。
林鄞之说得对,他确实什么都在算计。
算计到头来,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成功了又如何,失败了又如何,此后的岁月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唯一想要留下的人,已经没了。
他不是想要她对自己好,只要她留下,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残存的那一点念想了。
故妄往前走了一步,那剑划破了他的衣衫,林鄞之眸色微深,手腕动了动。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怒道:“妄儿!”
故妄动作一顿。
无顷长老的禅杖挡在了两人中间:“鄞之,放下剑。”
林鄞之没动。
无顷长老一把将故妄往回拉去:“胡闹!鬼主保全了你,你这是要辜负她吗!”
“牺牲?”故妄低笑两声,“她保全的是她自己。”
为了她的任务。
他偏过头,宁昭还被严严实实地捆着,就算要离开,也记着要将他以后的障碍都扫除了。
知道他护住了长老,捏住了他一定不会毁灭的命门,就这么肆无忌惮了。
好一个卿伶。
故妄冷笑一声,抬手就将一脸惊恐的宁昭给扔进了魔缝里,不顾众人惊讶地目光,丝毫都不在意这个后果会是什么。
“师父。”故妄抬起眼,“我要还的,已经还了。”
“那念想,也没了。”他没什么情绪道,“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留下的。”
甚至,他连林鄞之都不如。
这个人,满心满意都是世间正道,要将一切邪祟都除了去。
而他竟然连自己以后要做什么都不清楚。
叫他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地念着她以后的无穷岁月吗?
他轻嗤一声:“不可能。”
无顷长老心底皆是震撼,他知道故妄心里一直着这种想法。
可他以为有了鬼主,故妄就会稍微多了一点留恋。
是啊,卿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