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还有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脸上跳来跳去。
她猛吸一口气,总算是神魂归位。
柳公子的脸,磨牙的脸,司静渊的脸,滚滚的尾巴,在眼前清晰地晃来晃去。
虽然是躺着,可躺得还比较舒服,身子下头软乎乎的。
一只手嫌弃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还要躺多久?”
她扭头一看,被她当垫子压住的司狂澜,脸比此刻的天气还要冷。
“躺多久我说了算吗?”她眨眨眼。
“想得美!”司狂澜没作声,倒是司静渊实在看不过眼了,一把将她拎起来,又逼着她原地转了几个圈,边看有没有伤边焦急道,“都好好的吧?手脚都在吧?没毁容吧?”
她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你平静一下!我们没事!”
司狂澜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朝四周一看,不禁皱了皱眉。
他们仍在明月台外头,眼前所见之处仍与昨夜相同,狭怪带来的另一个世界依旧重叠于现在,那三个惹事的傻子也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躺在地上,区别是来来往往的半透明的唐时人士更多了。
巨大的妖怪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面色苍白的魏永安,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地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这妖怪……惹了多大的乱子!”柳公子咬咬牙,正要朝他走去,却被桃夭一把拉住。
她摇摇头:“你莫恼。倒也不能全怪它。剩下的事交给我就是。”
柳公子吸了口气,将那股子无名火强压下去:“差点忘了,不能杀也不能打。”
桃夭点点头,径直朝魏永安走去。
“桃夭,你小心些!”磨牙还是很紧张,从司静渊带话出来,到柳公子速去速回找到桃夭需要的真相,再到他拿出藏在身上的纸,将一切写上去烧给桃夭时,他的心就一直高悬着。柳公子回来时说,整个洛阳城包括其周边之地,都现了双世之象,故而他生怕哪个环节出个纰漏,不但害了桃夭他们的性命,更连累整个洛阳城无生还之日。直到方才眼见着桃夭与司狂澜自怪物身子里掉落出来,他才稍微安下心来,而那怪物也在那时跟泄了气一般,“嗖”一下缩成了魏永安的模样,一切来得突然,他实在担心再有变故。
桃夭冲他摇摇手,示意他莫要担心。
“走吧?”她站在魏永安面前,完全是商量的语气。
魏永安抬头看了看她,没说话,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默默往前走去。
一路上都无人开口,桃夭跟在他身侧,剩下的人略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切皆如桃夭所言,如今的洛阳城全部被几百年前的洛阳城所重叠,河上有房舍,路上长大树,一条路上又叠出另一条路的怪模样,随处可见,身着唐装的男女在那些一动不动的当朝人氏之间自由穿梭,好在昨夜事发之时,大多数人都已入梦乡,被固定在床上起码比僵在大街上好些吧?
沿途看下来,此情此景竟恍如梦境,那些半透明的前朝男女看久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不过是几百年前再寻常不过的市井之像。
桃夭看了看默默行走的魏永安,心头莫名唏嘘。
狭怪带来的“恶景”,原不过是他曾无比热爱过的世界,也是他寄予过无限憧憬,却永不可实现的未来。
若没有那个恶意满满的夜晚……不,若他从没有遇到伍先生,这热闹的街市上,本也该有他跟阿敏的身影,可能还会抱着他期待的一双儿女,高高兴兴地走在明丽的阳光里。初夏时,他们一家还会回到那个山水秀丽的山村,把又一年的好消息讲给母亲听。
可如今,连个算账的对象都没有了。
桃夭暗自叹了口气。
她所有表情,都被司狂澜收在眼底,他依然保持着冷冷淡淡的神情,默不作声地行走在两个世界里。
终于,顺利走到龙城院的狭口,可桃夭与司狂澜却又吃了一惊。
那狭口的位置上,居然重叠着一条极其眼熟的窄巷,二人对视一眼,心知那分明就是皇甫勤的丧生之地。
想来,这只狭怪的力量如此之大,又如此特殊,跟这个“巧合”怕是脱不了关系。
唉,此等缘分,还是不要的好。
魏永安站在被土填满的狭口前,忽然回过头对桃夭说:“可否借纸笔一用?”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步,万不能有失,柳公子更是怀疑他是否又要耍什么花招。
“去那里吧。那是个书房,里头什么都有。”桃夭倒是不担心,带着他往段青竹的书房走去。
“这……要去看看吗?”司静渊有些不放心。
司狂澜摇头:“由他们去,不必打扰。”
约摸几盏茶的时间,焦躁的他们终于等到桃夭跟魏永安从书房走出来,只是桃夭手里多了一卷画纸。
魏永安走回狭口前,看了看脚下,又回头看着众人,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我并不喜欢画地狱恶鬼,只是这些年总忍不住。那些恶鬼,你们抹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