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嗅了嗅,嘀咕:“秋星草的味道……”
走在她前头的罗先不知她在嘀咕什么,只头也不回地说:“走路看路,莫分心。”
“哦!”桃夭故意拖长了声音回应。
又走了一小会儿,脚下的石阶终是尽了,迎面又是一道灰白灰白的石门,两只兽首门环在火光里闪着久违的光。
段将军分别将两只门环往不同的方向扭动了几圈,“喀喀”两声弹响后,他把手放在门上正欲推开,又回头对他们道:“二位心里最好有个数,里头的东西很不好看。”
罗先道:“开门便是。”
跟着罗先这一路都是乏味乏味乏味,可算有一件能让人兴奋的事了,桃夭猛点头:“不怕不怕,再丑的玩意儿我都见过。”
段将军咬咬牙,用力推开了石门。
门后只是个四四方方的大房间,宽敞,空洞,没有任何日常的摆设,只在屋中间有一座巨大的铁笼,高度直抵屋顶,光线太暗,只见铁笼之内也是一团漆黑,铁笼外四角摆放着四个半人高的香炉,青烟袅袅中,秋星草的味道更浓了。
段将军走到墙边,将嵌在砖中的油灯逐一点起。
室内渐渐明亮,遮蔽于黑暗中的一切无所遁形,包括桃夭惊讶的脸。
面对笼子里的东西,连罗先都露出了复杂的眼神,惊讶,好奇,厌弃,小小的恐惧,他努力维持比平时更沉着的样子,方能不让这些情绪流于表面。
笼子里堆叠着几十具尸体,应该是尸体吧,有头有身子有手脚,就是浑身漆黑,跟烧焦了没两样,横七竖八支棱着的手脚上生着比普通人手脚长不少也尖锐许多的爪子,脸上却是没有五官的,只得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睁得还特别大,眼眶里血红的一片似要爆出来。每具尸体的身上都布满了大小与距离都非常均匀的洞,伤口不见血,却见一片磷光似的玩意儿在破损的身体里游动晃荡,每一处都在提醒他们,这些人类模样的玩意儿肯定不是人类。
离得近了,才从秋星草的味道里分辨出一股令人不适的腐臭味,四炉秋星草都不能彻底掩盖这个味道,不敢想象这间“囚室”中本来的气味该有多可怕。
“就是它们了?”罗先走上前,打量那一笼子的惨不忍睹,“都是你杀的?”
段将军点点头:“这两年间,我生怕它们冲破宅院杀入市井,时刻如坐针毡不敢松懈,不但挖下陷阱,还以咒术封住整座龙城院,虽起了作用,未曾让一只魔物脱逃,”他停住,目光落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上,“但我心知再如此硬拼下去,我支撑不住多久了。若我有不测,府中便无人可辖制它们,后果不敢想象,故而才向狴犴司求助。”
“明白了。”罗先镇定道,“将军不必忧心,我既奉命而来,不使府上重归安宁,便是渎职。”
“有大人这句话,我当可放心。此物甚凶猛,幸而智慧不足,有勇无谋,才能为陷阱所杀。”段将军略略放松了些,厌恶地看着那些家伙,“只可惜此物生来古怪,火烧无痕,土埋奇臭,只得将之密藏于此,再寻来大量秋星草辟除其腐臭味。长此以往,只怕我这小小囚室也是不够用了。”
听罢,罗先又道:“将军在信中说,府中出此魔物,乃因你一念之差惹来一只妖怪而起?”
段将军沉默良久,这问题似是触到了他心中最不想面对的一处。
“正是。”他缓缓抬头,疲惫的眼里有悔意,“怪我一时愚善,以为是救了一条性命,却不料反被其所害。”
“您信中所言笼统,不如先出去,您将前因后果详细托出,不可有半分隐藏遗漏。”罗先环顾四周,以一贯笃定的态度道,“我自有法子替您斩草除根,让您这间密室再无尸积成山之虑。”
段将军正欲道谢,却被桃夭的声音打断——
“你们觉得这些黑炭是尸体?”
那两人一愣,下意识回头却不见桃夭,再看,她不知几时窜到铁笼另一面,在离笼子不到一步的地方,歪着脑袋,像看猴子一样蹲在那儿看得正来劲。
段将军与罗先面面相觑,反问:“难道桃姑娘以为这些状如烂泥全无呼吸的腐坏之物是活的?”
“这玩意儿不好用活跟死来形容,你可以说它们从没活过,亦能说它们从没死过。”桃夭笑道。
罗先看她一眼,对段将军说:“先出去吧,此地并非说话的好场所。”说罢快步走到桃夭身边,拽住她的胳膊:“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将军府中岂是你胡闹的地方!走!”
“别拽别拽,我演示给你们看看嘛。”桃夭不但不肯起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合十放在脸侧,做出个睡觉的样子。
“你到底要做什么?”罗先咬牙道。
“别吵!看着就是了。”桃夭冲他眨眨眼,马上又闭上,然后夸张地发出一串响亮的呼噜声。
段将军走过去,不解地看着罗先,眼神里表达的大概是你带来的人十分奇怪该不是吃错药了吧之意。
罗先有些尴尬,想干脆把她拖起来扛走,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