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格外头脑简单且执拗。”赵如卿不喜欢听秦雩的事情,她对秦雩的记忆只停留在了她的偏心之上。
“那叫天真无邪。”赵苍纠正她, “正是被双亲捧在手心中宠爱的人, 才会有这份理直气壮的天真。”说到这里,他颇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声,“不过朕没有,你也没有。”
赵如卿嗤了一声,道:“父皇你应当庆幸朕不是那样的人,否则这江山姓不姓赵也未知。”
赵苍笑了起来,倒是点了点头, 道:“的确,那时候若不是你突然异军突起,只靠着朕与秦家人,还有康懋他们,云京拿不下来……那时候若是转头去西京,恐怕也是够呛。后面渡江的时候,或许就要止步,不能再往南——那样,或者就是要与魏朝划江而治了,毕竟魏朝那时候还有喘息的机会,虽然厉帝没了,但皇后还在。”
“所以赵勇和赵谋的事情,你没有真的怪我。”赵如卿抬眼看向了赵苍。
“成王败寇而已,怪你做什么?”赵苍伸手拍了拍赵如卿的手背,“朕其实那时候是没有想过太子的。”说着他自己笑了两声,又看向了赵如卿,“所以你要早点考虑继承人,你或者不急,但有一天那些有可能继位的人会比你更急迫,为了局势稳定,还是早早定下来为好。”
赵如卿看了赵苍一眼,道:“我就只有赵麟这一个。”
“那说不定将来你又喜欢上了一个漂亮郎君,还能生好几个?”赵苍笑着看她,“而且就算你只有麟儿这一个,麟儿他自己愿意做皇帝吗?”
“谁不愿意做皇帝呢?”赵如卿反问了一句。
“那可未必。”赵苍说道,“何况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皇帝。”
赵如卿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怀孕并不容易,太多意外,朕不能为了这件事情冒险。”
“朕记得当初与你说过,朕也并非是你祖母亲生。”赵苍看着赵如卿,“为代朝选一个绝佳的继承人,那么便不用仅仅只是局限在麟儿身上。你之前让宗室女子出来做官便是很好的法子,宗室永远是你最大的支持,他们或许会介意你是女人,但当他们得到切实的好处时候,他们很明白自己应当怎么做。”
在这方面,赵苍比常人都要豁达太多。
赵如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窗外,重华宫中的梨花也已经开了,一簇一簇的白色花朵,在夜色中,仿佛春雪。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赵苍笑着让人把晚膳撤了下去,“朕也想休息一会儿。”
赵如卿于是站了起来,目送了赵苍进去里间,然后才出了重华宫,上了肩舆往乾元宫去。
夜色中有属于春天的淡淡的花香。
回到乾元宫,赵如卿也没什么睡意,于是翻了奏章出来看。
批了两封,便看到了王萱的奏疏,其中写的是今年皇庄上的新种成长与新农具的使用情形,在奏疏中,王萱先写了新种的来源是去年夏末时候的选种,去年秋天抢着种过一季,收成不错,于是从中又择良种,今年春耕时候就用上了,如今从培育情况来看是相当可观的;接着她便在说她自己的那些农具使用,还有水渠挖掘时候的一些改良。在奏疏的最后,王萱请示她能不能再多划一些田地过来试种,或者让京畿周围的农户试试良种,她想看看这些良种在不同的情况下是不是一样能长得这么好。
放下这奏疏,赵如卿忽然想起来那时候顾兰之去皇庄上培育良种的情形。
事实上那应当算是她彻底否定了他的爱意表露之后吧?
她能很清楚地想起来那时候他的确过一些反复和踟蹰,只是那时候她并没有太在意,她觉得他在想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并且她已经觉得她对他已经足够好了。
现在回头看,她甚至能很清楚地看出来顾兰之对她态度的变化,最初她同意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对她是一览无遗的坦诚,他那时候想与她说很多事情,只是她觉得疲累并不想听,她说过几次重话,那之后他便不再多说了;后来去皇庄上育种,他又和突厥汗王处月起了摩擦和冲突,她为了处月罚了他一次,那之后他显然就离得远了一些;再后来他去了翰林院,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便更远了一些,虽然那时候他经常和自己在玉兰宫欢愉,但现在想起来……那仅仅只是□□上的愉悦而已,与感情都毫无关系了。
她现在倒是很能理解顾兰之会走。
但……就如赵苍所说那样,就算现在回头回到当初,她也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处理她与他之间的问题。
她也还是偏向处月,因为突厥与代朝之间的关系更重要;她也还是会让他去翰林院,因为他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除了他没有人能那么快把那么多事情给牵连出来。
她自嘲地笑了,就算她是皇帝,她也并不能完美无缺地处理这些事情。
只是或许可以把他找回来吧?
这个念头忽然从她心里冒出来了。
她怔忡了一瞬,迟迟没有做下决定。
把王萱的奏疏放到一边,她拿了下面一本翻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