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有些茫然——而不是生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兰之要走得这么彻底。
这简直就是一场有预谋的离开。
可她自诩没有亏待过他。
她甚至也还想过将来会好好对他。
出将入相,只要在合理范围内, 她能给予他足够多的好处。
他到底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
在与太上皇赵苍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她便忍不住与自己的亲爹倾诉了——她不喜欢这种全是茫然迷惑的情形,她需要一个答案,显然她现在没办法把顾兰之找出来回答问题, 那么也只能问一问同为男人的赵苍了。
赵苍也听说了顾兰之离京之后消失无踪的事情, 这会儿再听自己女儿说了这么一通,便只是摸着胡子笑了一笑:“当初你不告而别,现在他不告而别,你们俩扯平了。”
这话简直像一击必杀,直接让赵如卿无言以对。
赵苍看着自己女儿,伸手给她夹菜,慢悠悠道:“也是件好事, 不是吗?对于你来说,是减少了一个麻烦。”
赵如卿吃了菜,又喝了口汤,才道:“朕……只是不解。朕对他不够好吗?”
赵苍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还是不紧不慢的:“那朕问你,以他才能,若没有和你的亲密关系,将来能不能成为首辅,能不能成为重臣,可不可能出将入相?”
.
这是很确定的答案,可以。
以顾兰之的才能,以及他的学识思想以及通透程度,无论放在哪里,很快便能大放异彩,升迁对于他来说是非常轻易的事情。
就只看他之前在翰林院的奏疏,赵如卿就很明白这人的不可限量。
他并非只是局限在纸上工夫,他更知道实际上应对的是什么情形,他从来不是纸上谈兵的那个。
这也就是他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
赵如卿看了赵苍一眼,道:“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赵苍于是笑了一笑,看着她道:“既然他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一定要等着你将来施舍?你给他一个他本来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作为奖励吗?”
赵如卿不说话了。
赵苍又道:“他很清醒他想要的是什么,但卿卿,你并不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当然了,皇帝并不需要去关心臣子到底需要什么,朕认为你作为皇帝无可挑剔。”
“朕很明白朕想要的是什么。”赵如卿皱了皱眉头。
赵苍笑起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一下子就过去了。时间久了就忘了,而且你将来一定会遇到更有才华,更英俊潇洒的臣子,顾兰之对你来说,也不过就仅仅只是一段过去而已。”
赵如卿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却没有说话。
.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她最初知道的时候首先是惊愕意外,然后是茫然迷惑,生气都没怎么真的生气过,只苦恼了一会儿要怎么和赵麟解释不能去吴郡。
而赵苍的话,的确让她感觉释然。
她身为皇帝的确没什么是不能放下的,有什么比天下江山更重要呢?
她之前的迷茫困惑,在赵苍这里的确得到了答案。
仍然还是她的给予不够多,所以才会有顾兰之的离开。
只是,她也想不出还能给予什么了。
或许应当想一想要怎么哄赵麟,他之前还想着往吴郡去找顾兰之,现在计划泡汤,不知道会不会闹起来。
.
赵麟是从清河公主赵晗那里知道了顾兰之现在并不在吴郡的消息。
当然了,赵晗其实也是奉了赵如卿之命前去告知,赵如卿让赵晗先去说,看看小孩儿的情绪,若是哄不过来就送到乾元殿来,她亲自来开解。
于是赵晗认认真真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给赵麟说了清楚,又小心仔细地看了看赵麟的神色。
小孩儿倒是没怎么闹,但脸上浮现了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失望。
赵麟虽然是小孩,但他记事的时候赵如卿已经是颇有手段的公主,他还是在赵苍跟前长大的,有些事情都不用说得太明白,他都能理解其中意思。
他能记得很多事情,当然也能想起来那时大雪中顾兰之对他说不会再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赵晗,闷闷地把那只打马球的兔子抱在了怀里,然后才道:“孤知道了。”
赵晗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有什么事情别憋着,要是因为憋着气生病了,你母皇会担心。”
“不会让母皇担心。”赵麟用手捏着兔子身上的金甲,然后看向了窗户外面,“孤又大了一岁,很快就能长大了。”
“是啊,又大了一岁。”赵晗心疼地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等再大一些,就可以给你母皇帮忙了。”
“孤想一个人静静。”赵麟从椅子上下来,又看了一眼赵晗,老气横秋地摆了摆手,“清河殿下,孤就不送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