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加隆动也不动,忿忿地盯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刚刚那箭是你射的?」
他皱了皱眉毛,平静地说道:「对,是我。」
「你有没有想过会误射到我。」亚加隆愤而追问。
「我顺风的时候不曾失手。」他回道。
「要是碰到逆风你就不会射吗?」亚加隆啧口出声,不甚甘愿地退开位置给他。「你是萨满?」
「不,我是猎手。」说着,他也托起怛格连的下颔,眨了眨眼睛。
哼地,亚加隆翻了个白眼。「我想也是。」
他眉头纠结,仔细地审视着怛格连的脸庞,眼角的烙痕浮现忽亮忽淡的光纹好一阵子。最後,他放开手,舒张嘴角地松了一口气。「没伤到眼睛的迹象。」
怛格连沙哑地问道:「我没瞎?」
那族人神色认真地拍了拍怛格连的肩膀。「没事,虽然可能会留疤,但绝不至於会瞎。」
怛格连松懈肩膀,终於安心了下来。图腾在上,他的左眼没有瞎,只是会留疤而已。
被爪熊正面攻击结果只有这样是不是算运气很好?
倏地,他心脏涌现一阵寒意,血液冷冽似地流窜,四肢的感觉开始逐渐麻木……他怎麽?
亚加隆开口说话,引起那族人的注意。他们交谈了一会儿,语气似乎吵了起来。可是怛格连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冷得缩身发抖,忍不住环抱起双臂阵阵摩搓,试图让自己温暖一点。
天空既没有乌云,也没有下雨。为什麽他突然这麽冷?
那族人回头再度端详起怛格连的脸庞,再度蹙眉。「你还好吗?从刚才就一直默不吭声。除了左脸之外,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左脸好像也不怎麽痛了……」怛格连牙齿打颤地说着。他可以感觉到太阳和煦的光芒,可是他好冷,浑身都在颤抖。那族人大惑不解地皱了皱眉头,旋即睁大眼睛猛地抓住他的手。通过那族人的手掌,怛格连感到滚烫的热度沁入皮肤。是对方的手太温暖,还是他的手太冷了?
「嘿!搞什麽东西?这小子的脸色怎麽突然之间就整个刷白了?」亚加隆惊喊。
「怎麽了?你哪里不舒服?」那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我不知道,明明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全身却忽然升起一股寒意……」怛格连嘴角抽动,结巴地说道:「我是不是差点就死掉了?刚才那熊爪就在我的眼前,锋利得能反射阳光,破风的呼啸几乎就要抓破我的脑袋了。我应该要立刻谢谢你们救我一命,而我居然自顾自地担心左眼会不会瞎掉。可是、可是我……」
浑身上下都冷得频打哆嗦,仅存的视线摇曳晃动无法聚焦在那族人脸上。
那族人抬起怛格连的头,神色认真地和他互相对望。怛格连此时才注意到,自己从开始到现在一次也没有正视这名猎手的样貌。他的脸庞菱角分明,眉毛之间蹙出淡淡的皱纹,苍灰的眼眸清澈沉静,目光热切地传出关怀的暖意。
突然,猎手往前一靠,抱住怛格连,臂膀紧紧地包围,又十分温柔地拍抚怛格连的後背。他不知所措也难以招架,那温暖的身躯实着渗透心脾。「别怕,已经没事了,亚加隆已经把爪熊收拾掉。对不起,我应该要早点注意到爪熊的动向,否则也不会让你遭到无妄之灾。是我晚了一步害你受伤,对不起。」
不对。
这样不对,不应该是这名猎手向他道歉。怛格连张口,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他不应该走进河里汲水,伯万明明警告过他了;是他不应该低头胡思乱想,否则也不会走到爪熊跟前才发现牠的存在。可是他……
害怕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怛格连抱抓猎手,感到格外温暖安心却又难受不已。猎手的身躯结实可靠,柔韧的肌肉充满热烘烘的暖意。他承受不住自己惊慌失措的情绪越发膨胀,把脸埋进猎手的宽厚的肩膀上,嘴巴一张一合,无语地辍声空喊;也不知为何地,他自己睁开了染血的左眼,任由泪水在双眼之中溃决,在猎手的身上流下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