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疯子,疯子做不到这般清醒地为恶。”
“是,从太傅开始,我已无退路了。”
他根本无法退,从那时起,只要季沧亭知晓太傅的是他害死的,那一切就都完了。
“……你可能体会不到,毕竟你拥有她全部的心意。那种杀了一个人,要用杀十个人、百个人来掩盖的感觉——”
成钰道:“太傅的死,她知道是你。”
宛如一瞬间被无形的手卡住了喉咙,石梁玉猛然抬头,又听成钰徐徐道——
“她说过,那时她只知道是你把毒药送到了太傅手上,一度很想杀你,梦里都想把你千刀万剐。可她醒着的时候,翻出你的春闱试卷,一遍遍地读,说那策论文辞晈然,有济世之心,要为百姓留下一个贤臣。所以……这也是她无颜见我的因由,彼时我单知她为天下负我,却不知也曾为你负我。”
仿佛是腐烂的肺腑里被悄然剜走了一块血rou,沉沦得太久以至于当旧事血淋淋地摆在眼前时,石梁玉甚至感觉不到任何触动。
朱紫衣袖垂荡在身侧,恍惚间,重重院墙外传来喊杀声。
“卫氏血脉已断绝!众世族随我拥立成国公登基!”
“大胆逆贼,尔等不臣之心,竟敢如此!杀!”
眼前的模糊只存在了一瞬,石梁玉木怔的神情再次恢复了麻木,道:“晚了……成钰,你已经输了,你是最后的了,我会让你,下去陪她。”
廊外的火光炽盛,刀光剑影伴随着利刃入rou的血影泼向Yin沉的天幕。
抚琴人这边仿佛终于上好了弦,拨弄了一下,道:“有不臣之心的世家欲保我登基,而一旦我拒绝,他们便会任由你带来的军力蚕食殆尽。等城外通王和庾光的大军两败俱死,你便会放出你手上最后的底牌……我想,应该是你要挟赵太妃的底牌。”
是那个赵太妃与宣帝的公主,卫氏皇族的正统,唯一的遗脉。文武百官们别无选择,他会把这个孩子过继给季沧亭,按照她的样子缓缓养大。
石梁玉此刻脑中一片混沌,麻木地望向成钰。
“我手上确实还有底牌,但于你,或许还有转机,可……你会接受这个皇位吗?”
成钰不言,犹自抚琴。
他输了,他终究还是败在文人的自持上。或者说,在季沧亭死时,他便不想活下去了。
“……我与你们本是相同的,可惜你们、你,所有人都为情所制,而我与你们这些败者的分别就在于——只有我逃过了情。”
永别了,还未曾以命相搏的宿敌。
石梁玉已是笃定对方只剩下一身文人贵胄的气节,一阵索然的沉默后,微微一躬身,便要离开迎接他的下一个傀儡,回身刹那,忽然没来由地,一阵杀机隔着厚重的红木大门涌入。
耳畔的雨声戛然而止,古朽的门庭在发出一声不支的吱嘎后,大门缓缓打开,却并不是如他预想中那般对成钰的千夫所指,而是……
在门后颤抖跪地的人群中,那个穿着红得刺目的衣甲,戴着嘲风面甲的人,用一种他刻进了骨头里的声音,含着深渊般的恨意道——
“你说你逃过了情,那你……逃过我的恨了吗?”
作者有话说:终于快完结了。
☆、第一百零二章 讨命
炀陵城外。
“独孤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本是为截杀卫瑾,却没料到反中了石梁玉算计的通王急于回京, 却被独孤楼横剑相阻。
“临行前成钰说吾来此所遇境地无非有三——若见到的仅仅是石梁玉的人, 便是下签, 若救到的是卫瑾,乃平签,倘若见到的是通王……便要不计代价将通王留在城外。”独孤楼道。
向婉婉恍然,之前提在悬在喉珠的一口气终于落了下来, 道:“是我多虑了,连我都看得出来的局,老师必也有所预见。古有齐桓公争位, 王不在京,便无法争王, 以皇孙为饵,看似引石出动, 实则意在王爷……老师的气运一向很好, 此计成乃天意, 王爷, 石太尉欲令你亡于炀陵之外,何苦又在此同室Cao戈?”
“同室Cao戈?”通王神色狰狞,“卫家的Yin私血账, 本王什么没见过?弑父杀兄灭族, 这便是每一个卫家人的宿命!但凡有一个卫氏同族活在世上, 本王便至死不得安!”
向婉婉听到这一节, 便知晓通王年幼时目睹宣帝登基后屠杀宫闱的旧事, 卫氏几代昏暴,血债相承,在通王身上看见宣帝的影子,她也并不意外。
悲怜的神情只存在一瞬,随后便被决绝取代。向婉婉对独孤楼道:“前辈,此贼不除,天下必有后患。”
“吾便是为此而来的。”独孤楼示意向婉婉从山崖一侧退出战圈,回望通王,“武人失其气度,掌出便弱三分,你死之后,卫家的绝世武脉又少了一个令吾有兴趣的对手。”
通王的脸色愈发难看:“今夜卫瑾与本王回不到炀陵城,炀陵世家贪图权位,成钰便是无心帝位,也必被石梁玉栽一个篡位之